紀平瀾只是笑笑不說話,何玉銘再追問,他才無奈地說:“想過,只是我覺得無所謂。”
何玉銘不懂,紀平瀾就跟他解釋:“你不幫我,我大不了就是死,還能怎樣呢,既然要打仗,這個覺悟總是有的。”
何玉銘更不懂:“求生應該是所有生物的本能,你為什麼不怕死?”
紀平瀾沉默許久,才說:“連槐死了,至少還有胡寶山會為他傷心,我若死了,家人和部下或許會感到遺憾,但沒有人會因此傷心,所以我沒什麼好顧忌的。”他平靜地看著何玉銘:“你也只是遺憾實驗要重新開始,不會為我難過。”
“我當然會難過。”何玉銘說。
紀平瀾自嘲地笑笑:“你只是覺得情人死了你理應難過,可我說的不是表面上作出來的消沉和悲傷,而是真正的傷心,即使你馬上換掉何玉銘這個身份,即使我們不再是情侶關系,還會為我覺得心疼,那才是真的,不是表演。”
何玉銘皺起眉頭,糾結了。
即使是沒有實體的“監護者”也會有痛苦和悲傷的情緒,但一個人為另一個人“心疼”,那確實是他從來沒有過的,也無法理解的情感。
紀平瀾難得看到何玉銘露出這樣的表情,還以為他不高興了,趕緊放軟了聲音安撫:“你別這樣啊,你不傷心是應該的,我能理解,真的,我不是在埋怨你。”
他也沒有什麼哄人的經驗,急得手足無措:“我就是這麼說說,你別不高興。我肯定會盡量保重自己的,難得能和你在一起,我怎麼捨得死。只不過……假如我真有了什麼意外,你也別難過,就當作不認識我,再找一個比我好的人陪著你。反正我死了,就沒有感覺了,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人死之後靈魂還會存在一段時間,那我還可以回來看看你。”
何玉銘覺得有什麼東西像遊魚一樣滑過了他的意識,他好奇地研究著這個陌生的情緒波動,倒忘了繼續追問下去。
胡寶山是順著槍聲找到他們的,那時日軍的炮彈仍在不依不饒地飛過來,所以什麼廢話也沒有,一起逃吧。
他們被追的很慘,胡寶山背上給彈片割了個口子,血流不止,但何玉銘跟紀平瀾幾乎毫發無傷,只被樹枝蹭破了點皮。
當他們逃到包圍圈的山口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何玉銘在山口停下,對趕上來的紀平瀾說:“你覺得武哲會不會趁亂向你開槍?”
紀平瀾一楞:“不至於吧?”
“他看不慣你,你死了這支隊伍就歸他了。也許他還覺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好事呢,免得你瞎指揮把他們全害了。”
胡寶山氣喘籲籲地趕上來:“他……他敢!我弄死他!”
“我也只是這麼猜測。”何玉銘看不透人心,但他可以看到山崖上武哲親自架著機槍對著山口方向,一些表情和小動作顯示了他的內心正在掙紮。
日軍已經逼近,何玉銘心想現在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於是帶頭跑進了山口,胡寶山卻追上來一把將他拉到身後:“我先進去!”
他第一個把自己暴露在了友軍的射界中。
機槍聲驟然響起,把他們背後的日軍打了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