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人比你想象的更怕死。”何玉銘說,“他們並不是沒有價值的俘虜,那個矮個子的是飛行員,高的是機械師,所以他們對於美國的飛機和機場情況應該十分了解。”
“那真是太好了。”藤原靖一立刻想到了怎麼樣才能最大限度地利用他們來打擊美國空軍,他興致勃勃地說出了自己的設想,不過何玉銘聽了卻只是搖搖頭:“我認為不能操之過急,這種事情真心合作和被迫合作之間的區別很大,目前他們雖然想活命,但要讓他們反過來對付以前的同僚,還需要一些時間讓他們放下戒心,相信我們不會過河拆橋。我看不如先讓他們從一些不太引起抵觸的小事做起,再循序漸進地來。”
藤原靖一認同點點頭,又看著何玉銘說:“我覺得,你的能力似乎不僅僅是一個工程師這麼簡單。”
何玉銘心想難道我又顯擺過頭了?他隨機應變地表示:“我也沒打算一輩子就當個工程師。”
藤原靖一對他笑了一下:“嗯,我亦有預感你將來會前途無量。”
小羅把鼻子湊在腐殖層上仔細地嗅著,時不時地還用爪子刨一下地上的腐枝爛葉。
紀平瀾對它這種行為已經是見怪不怪了,說起來在這種荒郊野外,一條狗都比他有用,至少小羅會找食,能捕獵,他就不行——不說找不著獵物,就算真看到獵物他也不敢開槍,就怕引來不知道什麼人的注意,而且他的彈藥非常有限。
小羅終於成功地刨出了一隻鼴鼠,把獵物叼回來放在了紀平瀾腳邊,紀平瀾哭笑不得地跟它對視了幾秒,無奈地說:“我不要,你自己吃吧。”
小羅歪著頭又看了他一會兒,才低頭吃掉了它的獵物。
紀平瀾在墜落地點附近找到了一條小溪,確保了水源之後他就不再走動了,一是怕亂走容易碰到危險,二來也是不想無謂地浪費體力,畢竟他也不知道何玉銘會什麼時候,從什麼方向過來找他。
他紮緊了褲腳和領口袖口,免得被螞蝗之類的蟲子爬進去,躲在一處岩石和大樹的夾角裡休憩。這裡地勢較高,可以看到包括溪流在內的一小片區域,在緬甸叢林裡能有這樣的視野已經算是難得了。
在這樣陌生的環境下,小羅一直在他附近轉悠著不敢遠離,並且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觀察,悲哀地發現這個一直給他餵食的人類自己都不會覓食,於是負責任的小羅不斷地叼回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試圖喂給紀平瀾。
抱著槍正在補覺的紀平瀾突然聽到身旁的小羅從喉中發出了威脅的低吼,他立刻警覺地從淺眠當中蘇醒過來,上一次小羅發出這種警告的時候一隻豹子正試圖接近他們,上上次則是一條比大腿還粗的巨蟒。
但這一次卻不是什麼野獸,紀平瀾隱約地聽到了人聲。幸好小羅是一隻輕易不愛叫的狗,如果在這裡的是大黑只怕早已咆哮著暴露出他們的位置。
“過來!”紀平瀾簡潔地發出指令,把自己好好地藏在了岩石後面,透過密密麻麻的荊棘和藤蔓觀察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小羅來到了他身邊,紀平瀾按了按它的背,小羅就懂事地趴了下去。沒過多久,幾個人影闖進了紀平瀾的視線。
四個日本兵追逐著一個瘦削並且衣著破爛的男人跑了過來,男人在試圖穿過溪流的時候被濕滑的石頭滑倒了,終於被追上,那四個日本兵按住他一邊拳打腳踢一邊大聲地用日語咒罵,這時又一個日軍軍曹走了過來,呼喝他們把那個人綁起來帶走。
紀平瀾清楚地聽到那個人用中文罵了一句“天殺的小日本鬼子”,他的心揪了一下,手指扣上了狙擊槍的扳機,但是他沒有動手。
理智告訴他,這時候開槍無異於找死,對方看得見的有五個人,看不見的誰知道有多少呢,也許一個幾千人的隊伍就在附近也說不定。現在敵在明我在暗,沒有人知道他在這兒,只要耐心地潛伏下去他就是安全的,何玉銘不在他身邊,他不光是成了睜眼瞎,而且子彈不長眼,萬一他被擊中了要害……
紀平瀾努力地說服自己不要動手,但是當狙擊鏡裡兩個敵人把腦袋湊在一條直線上的時候,他卻突然扣下了扳機。
突兀的一聲槍響,兩個日本兵被一槍爆頭,那個軍曹在槍響的同時就反射性地趴了下去,但另外兩個士兵顯然沒有臨戰經驗,才楞了一下的工夫,紀平瀾已經飛快地拉栓退彈,又開了一槍。
又一個日本兵腹部中槍,倒在地上慘叫,第一時間隱蔽好的軍曹已經舉起他的百式沖鋒槍向著紀平瀾藏身的地方覆蓋式地傾瀉火力。
紀平瀾被壓得抬不起頭來,密集的槍聲中他開始懊悔自己的沖動,但現在他能做的也只有努力把自己趴低了。被子彈削下來的碎石和木屑濺在他臉上,紀平瀾已經許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真切的緊張和恐懼,跟何玉銘在一起久了,他習慣了對他來說毫無危險的戰場,而現在,只要任何一發子彈命中,他就再也見不到何玉銘了。
沖鋒槍很快打完了一個彈夾,趁對方換彈夾的間隙紀平瀾剛試圖探頭反擊,另外一挺沖鋒槍又響了,再一次把他壓得抬不起頭。在這樣的距離下沖鋒槍佔盡了優勢,紀平瀾根本毫無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