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雲雲道:“不是他是誰!不過一點紅後來百般抵賴,不知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逞強託大。”
魏寅道:“若真的,著實可笑,蕭雲彰認人不淑,識人不慧,顯見傳聞過妄,倒叫我要慎重考慮了。”
喬雲雲沒說話,把剝好的一碟蓮子,遞與他吃,不在話下。
且說蕭雲彰林嬋一行,朝踏晨煙,晚踩明月,一日晌午抵至蘇州,進了閶門,林嬋撩簾看,城中水道縱橫,舟楫滿布;行道上虹橋、商輔、人煙阜盛,話聲吵鬧。
馬車穿街過巷,進萬年橋牌坊,不過數步停駐,林嬋下地,抬眼見懸醒目一匾,黑底瑬金大字,書“錦繡布莊”,兩層樓,門面達七間之闊,到底七進,轎夫守在大門前,林嬋乘轎而進,繞照壁,入儀門,經過幾道重門,街市喧囂被遠遠拋在腦後,愈發清靜,轎在正房大院停下,林嬋下轎,門前婆子丫環肅立,見她忙俯身行禮。
林嬋進院,環顧四圍,面對是正房及耳房,左右東西廂房,粉牆黛瓦,遊廊雕樑畫棟,院中翠柳紅花,貓困狗趴,籠鳥鳴歌,雅緻且奢華。
林嬋進房,聞得花香彌漫,非是爐香之味,月樓笑說:“後園正是花團錦簇之時。”
林嬋站到窗寮前,往外張望,得見假山亭榭、奇樹嬌花,甚是蔥蘢,端得廣遠,不見盡頭。她暗想,朝中有規,除去官員外,從商賈技藝者,宅院有嚴格限制,蕭雲彰這是頂風作案,奢靡過度,也不怕遭人妒害。
婆子抬來浴盆,注滿熱水,月樓小眉伺候林嬋洗浴。林嬋脫衣而入,聞湯裡甜香,不同從前,問是甚麼。婆子回道:“我灑了兩三滴薔薇露。”
月樓笑問:“可是天祿號那家買的?”
婆子笑答:“並不是,天祿號的花露,是各色花浸的酒,用來吃的。這是天香號買的,番人所制,各色花蒸為露,或榨成油,露滴洗湯內,沐者數日體香不散,油抹肌膚,持久白膩光滑,抹頭發,烏黑油亮。”
林嬋嗅嗅手腕,好奇問:“還有甚麼味道的?”
婆子以為她不喜薔薇,連忙道:“天香號店鋪內,有荷花露、茉莉花露,檀香露,丁香油,桂花油,薄荷油,還有些記不住,奶奶喜歡甚麼,盡管說來。”
林嬋笑道:“我皆喜歡。”
婆子道:“我稍會去全買來。”
林嬋唬道:“不用不用,薔薇露極好。”婆子方才罷了。
林嬋浴畢,抹拭淨後,頭發搽了桂花油,只穿水紅衫褲,坐在竹蓆矮榻上,婆子撤去浴盆,月樓端來幾碟點心,一碟百果蜜糕,一碟油酥餃,一碟薄荷糕,一碟豬油芙蓉糖,一壺龍井細茶,替她斟上。
林嬋慢慢吃著,婆子旁邊打扇,風涼襲身,貓兒狗兒聞香,臥在腳邊不去,她暗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個利果然是好東西,越有越想有。聞了聞身上香噴噴,又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般小日子,堪勝神仙,再過百年,她也不換。
蕭雲彰由唐田香、曹楚相陪,陳珀蕭乾隨後,直上二樓,萬年橋七家店鋪及布莊管事,集十餘人,已等候多時,管事遞上如山帳冊,蕭雲彰問了些話,翻冊看了兩頁,便讓他們退了,只留下陳珀,陸蘇安。
陸蘇安乃蕭雲彰心腹,蕭雲彰見四下無閑人,才問:“蕭貴呢?”
陸蘇安稟道:“此事蹊蹺,我按爺的吩咐,暗跟著蕭貴,蕭貴僱馬車出城,至清平縣,尋客棧住下,翌日往渡口乘船南下,晚間他在小食店用飯,飯後回客棧,歸途中,走進巷道,我正欲動手,突然竄出三個蒙面人,將其擊昏,捆綁手腳,塞進麻袋,我一路跟隨,他三人將蕭貴賣給人牙子,再交人牙子帶走,聽話中含意,賣至官窯磚廠做工去了。我想,可是蕭爺恐我失手,又遣旁的人馬來?我替蕭爺辦事,何曾有一件失手過?”
蕭雲彰沉吟道:“並非我所安排。”
陳珀奇怪道:“那又是何人?”蕭雲彰百思不得其解,後也就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