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沒有——,沒有腦袋。”翁老六臉色慘白如紙,“肚皮都被掏空了,讓人填了土,還種了花。花——”他重重嚥了口唾沫,“好看極了。”
景曦一躍而起,橫眉問道:“什麼花?何種顏色?”
“茶花,紫色的茶花。花瓣像——,像冰一般剔透晶瑩。”翁老六感嘆道,“美極啦!”
景曦陡然一怔,毫無疑問,翁老六說的種在無頭屍體肚皮裡的正是紫玉茶花。同時,她也很清楚,不論死者是誰,兇手定然是她。
唐六如哪裡還能安坐公堂,登時拍案而起,厲聲道:“翁老六,速速領路在前,與本官到現場一看究竟。”
此話一出,人群立刻騷動起來,不等唐六如走下公堂,圍觀者率先四散而出,呼啦啦湧向順意樓。
天色尚未大亮,即便登聞鼓聲攪擾了不少清夢,但特意出來瞧熱鬧的人並不太多,因此順意樓前沒有造成太大的混亂。
景曦隔著半條街,就聽到嘔吐聲此起彼伏,空氣中彌散著嘔吐物的餿臭味。人群已經散開,統統背向順意樓。
景曦來到順意樓前,整個人就瞬間僵住了。
她昨日找了毛不拔一夜,如今總算找著了,她卻絲毫沒有重擔落地的解脫感,反而心生恐懼,有種千斤石塊壓在心口的滯悶感。
就像翁老六所說,毛不拔已是身首異處。毛不拔的腦袋與他的一隻手掌、兩只腳掌裝在一隻爛竹簍裡,與許多爛菜葉、雞蛋殼和動物內髒混在一起,就像一堆臭肉垃圾。
景曦覺得自己的胃在收縮,幾乎忍不住想要嘔吐。
毛不拔的悲慘遭遇遠不止被人肢解後,像垃圾一樣拋棄。更為觸目驚心的是,兇手不僅剖開了他的肚皮,挖空了他的內髒,還用茶土重新填滿,在上面種了株盛開的紫玉茶花。紫色的、半透明的花朵在曙光下顯得高貴而典雅,要不是種在一具屍體花盆裡,它該是怎樣一種傾城的絕色。
“嘔!”唐六如實在忍受不住,突然彎下腰,扶著門柱嘔吐起來。
景曦的臉色漸漸凝重起來,她舉目望著街道,但見有道身影背轉而去,似乎對發生在順意樓前的熱鬧毫不在意。理智提醒她應該追上去,情感卻教她駐足不動,最後情感戰勝了理智。
唐六如終於停止嘔吐,急促地喘息著。
景曦背轉過身,對唐六如道:“天就快要亮了,街上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屍體如此慘狀,要是教百姓瞧見,免不得會引起一場恐慌,還是盡快運回衙門為妥。”
“沒錯。”唐六如點了兩個停止嘔吐的衙役,“你們倆幫仵作處理一下屍體。”她上前兩步跟上景曦,眼睛盡量不去看自己吐在地上的東西,似乎這樣就能當做無事發生,對景曦道,“你對此案有何想法?”
景曦看著唐六如,目光空洞,似乎不理解唐六如的意思。
“此案查還是不查?”唐六如湊到景曦耳邊,“如何查?查到何種程度?若白心中可有數?”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景曦道,“我們身為執法者,應當守衛法律的尊嚴,豈能為一己私心而徇私舞弊?”
唐六如深吸一口氣,拍掌道:“查!必須徹查到底!”她轉過身來,注意到仵作已經給人體花盆和裝著碎石塊的爛竹簍蓋上了白布,竊自松一口氣,對仵作道,“從速驗屍,務必查明死者死因。”又對衙役們吩咐道,“沿街詢問所有經營者或目擊者,查清兇手拋屍行徑。”最後對景曦道,“若白,我想我們有必要親自去毛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