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高刺史卻胸有成竹,也不在意夫人在此事上的急切。他認為女人在報恩這種事情上總是直來直去,連個彎子都不會拐。
兩天後,李引即到黔州市令的職位上出任。
一位刺史大人府上的內衛,短短時日便一路飆升,在新劃入黔州的一座下縣中晃了一下子,便再晃回了黔州城裡,從一位無品無職的差役成為了正八品下階的正經在編官員。
雖然這件事在高審行看來還儘量控制著進度,但在私底下的官場裡也是引起了不小的震動。
人們各種猜測都有,但李引兩次捨命營救了刺史夫人的事蹟幾乎人人盡知,於是也就紛紛釋然了。不是誰都有這樣好的機會,孤身面對群狼和令人眩暈的懸崖,不是誰都有這樣的能力。
而李引並不張揚的官風、精明幹練的素質、待人寡言少語的謙卑,幾乎讓他的升遷沒有聽到什麼負面的議論。
而黔州大小官員們,也從這件事情上看到了刺史大人在用人上的霹靂手段、以及他知恩圖報的品性。
這樣的結果讓崔氏也明白了高審行的縝密,她知道高審行答應自己的事情還不算完,因而對他在都濡縣的再一次放縱,再一次選取擇了忘卻。
第一次是菊兒,第二次是那個不知名的女子。老爺的官越升越高,但在這類事情上的品味卻越來越低了。
她有時候便把高審行父子放在一起作個對比,再把他們兩個放在整座高府中去和別人比較,感覺他們除了口味之外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或者說男人也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她“原諒”了老爺,但卻以各種理由拒絕與他發生溫存。
她不是都濡縣那條小巷中抹著略帶誇張脂粉的女子,她除了比自己稍為年輕、沒有任何妙處可言。
如果,就算是自己敗給了她,那麼自己還可保留一下一個女子的尊嚴。刺史夫人的身份不允許她像個潑婦似地抓破臉皮、坐在地下哭鬧,甚至帶著人跑到都濡縣去教訓一下她也不可能。
那麼她最後只有一件事情可做了——不是那些桕樹苗,那些樹苗只是她慰藉自己心靈的一個道具罷了——李引與高審行父子都不一樣,而且崔氏知道他落到今天這樣處境的根本原因。
可以說,李引這個曾經的、也是雄心勃勃、能力出眾的人,因為多年前的一次誤射,以及情理上的、必然的丹鳳鎮之行,而改變了他全部的命運。
他先敗給了柳伯余、再敗給了高審行,然後更為殘酷地、在高峻的面前敗得一塌糊塗。
而造成他這個結局的就是……
崔氏不再往下想,在盈隆嶺懸崖下,李引冰涼的淚水一下一下擊穿著她的心。她要做的,就是把她能給他的,儘量再補償給他。那麼她也可心安了。
丫環回來了,她在李引清冷的家中獨守了一夜,在夫人面前儘量掩飾著被意中人無視的羞忿。崔氏有些無奈地看了她一眼,“走吧,李引新官上任,我們總該去看看他。”
丫環有些賭氣地道,“我、我不去。”
夫人有些疼愛地看著她,“你呀,多大了,以為自己是孩子?李大人是個大男子,你以後是讓他哄孩子麼?”
她找出自用的胭脂,一邊親手給她施染、一邊告訴她過猶不及的道理,然後再親手給她梳了精緻的髮髻。再把首飾盒中一件小小的、金質蝴蝶飾件別到丫環的鬢邊。
這是到黔州後,高審行送給崔氏的。蝴蝶薄薄的翅膀、以及花蕊般纖細的觸角隨著丫環的每一步搖曳著,閃閃爍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