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瑾,我知道你的身世,你的生父一輩子沒出過歙地,你的生母縱然聰慧,終究困於女子之身。青嫂是個通透的人,她將你教得樣樣不差,我很放心,只是你的生長路途中,終究沒有個父親似的人領著。
「作為族中長輩,有些話我不得不說,不得不迫使你快些長成。」
「四叔,您請說。」
「藉懷輕貲遍遊都會,來往大江之上,轉賈與吳楚之間的,往往都是我們徽州籍商人。咱們既可奔赴揚州賈鹽,又可販運於大江上下。可外頭的日子不好過,有時民亂,有時荒災,我們的腦袋都是拴在褲腰帶上的,指不定哪天便死了。
「若死了,家業誰來繼承呢?若是死得再年輕些,家産就會被外頭的豺狼瓜分。譬如你看葉家,雖出了個出息的兒郎,葉銘臻最終也得淪落他鄉。故而,倚仗宗族實為最後的出路。」
「可是。」我有些不解,「葉銘臻不也是因宗族而被欺淩的嗎?」
方四叔哂笑:「這便是事物的第一層了。
「你見他被宗族欺淩勢弱,殊不知來日他中榜歸來,第一個收拾的便是那些遺老遺少。他父親的東西在這裡,他的根在這裡,他終將回來的。」
「這樣來說,宗族這樣好,可為何又總是出現那麼多的慘案呢。」
「這個……」方四叔沉默了一息。
「有時人心不古,惡者坐大,便會招致禍患。而我們本事不大,只能盡力為小輩撐起一片天地。」
「我懂了。」我點點頭,真心實意地謝他,「謝謝你,四叔。」
「謝我做什麼?」
「從來沒有人對我說這些。」
「你還小,我不過是將這些年所受的苦揉碎了跟你說罷。你是我侄女,叫我一聲叔,我不願你受我跟我一樣的苦。
「如此,便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