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年正月初十,董佳佳已懷胎七月。今日請安時,皇后體恤她身子沉重,正式免了她往後請安,讓她安心待產。
年節將至,坤寧宮上下忙碌非常,皇后分身乏術,見董佳佳近日安分守己,便也不再為難於她。然而董佳佳才擺脫皇后這邊的壓力,另一重考驗卻不期而至。
得知無需再去請安,董佳佳心情大好。數九寒天,冰天雪地,清晨起床本就艱難,更何況她身懷六甲,每次請安,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小心翼翼。
回到啟祥宮,她換上常服,倚在暖炕上執起《三字經》正欲胎教。屋內炭火融融,不消片刻便昏昏欲睡。就在這時,宮外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鞭聲,緊接著,太監尖銳的通報聲響起:“皇上駕到!”驚得她手中的書“啪”地一聲掉落在地。她急忙喚白霜撿起書,在白露的攙扶下,起身迎駕。
片刻間,康熙邁著穩健的步伐,大步走進西配殿外間。董佳佳垂首,目光落在皇上玄色的朝靴上,微微欠身:“奴才給皇上請安!”
康熙略掃過她烏黑的發頂,語氣平淡:“起來吧。”說罷,徑直向內室走去。
董佳佳款款起身,目送康熙步入內室。一陣冷風裹挾著寒意,從門外灌了進來,她不禁打了個寒顫,隨即斂衽跟入。
這並非董佳佳初次面聖,懷孕初期,她就曾見過康熙幾面。康熙年方十八,眉清目秀,周身散發的帝王之氣,更襯得他英姿挺拔。自孕中期開始,董佳佳幾乎每月都能見到皇上,上次見面還是在十二月初,相較以往,此番間隔的時間較往日稍長了些。她輕移蓮步,立於康熙身側,為他斟上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茗。
康熙目光掠過案上書冊,眼底掠過一絲興味:“你也坐罷。“董佳佳恭順應聲,在御前欠身落座。康熙隨手執起《三字經》,嗓音沉潤:“怎的看起這書來?“
董佳佳微垂螓首,語氣恭謹:“奴才愚笨,怕孩子隨了奴才,只能先提前備著,盼著他多像皇上些。倒是讓皇上見笑了。”說著,她臉頰微微泛紅,故作羞赧。
康熙聞言,爽朗大笑:“這說法倒是新奇有趣,你倒是有幾分慈母之心。”說著,他伸手輕輕捏了捏董佳佳的臉,言語間帶著幾分調侃與寵溺。
然而,方才還溫情脈脈的氛圍,瞬間冷卻。康熙上下打量著董佳佳,想起前日在坤寧宮歇息時,皇后提及董佳氏近來心神不寧,還建議他來探望一番。於是,他派人查問後,得知董佳氏因擔心生產衝撞大格格而欲遷宮一事。今日又見她專心為孩子胎教,心中頓生玩味,語氣意味深長:“你對大格格倒也是無微不至,怕生產衝撞到她,想要遷出啟祥宮,可見你真是個心善的。”
董佳佳察覺到康熙審視的目光,起初還以為自己衣著有何不妥,聽到這番話,心頭驟然一緊,面色微變。
她強壓內心的慌亂,唇角牽起一抹略顯僵硬的笑意,低聲解釋:“是奴才思慮欠妥。臨盆在即,大格格又是奴才看著長大的,素來乖巧。奴才唯恐驚擾了她,若嚇著大格格,反倒辜負了張姐姐平日的照拂,這才生出遷宮的念頭。不想皇后娘娘早已安排妥當,奴才萬分感念娘娘的慈愛。”
她一邊說著,一邊努力平復心緒,儘管康熙的目光彷彿能洞悉她的內心,她仍強裝鎮定,語氣愈發恭謹謙卑,試圖將此事輕描淡寫地揭過。她心裡清楚,康熙的每一句話都暗藏玄機,稍有不慎便會釀成大禍。
“嗯,倒是個知恩的。”康熙只是微微一笑,未再多言。董佳佳聽到這句話,暗自鬆了一口氣。二人又閒話幾句胎教之事,不多時康熙便起駕離去。
送走康熙後,董佳佳再拿起《三字經》,繼續胎教,可思緒卻怎麼也集中不起來。她猜測康熙或許在坤寧宮見過大格格,所以才來啟祥宮敲打她。幸好自己沒做得太過分,此事未成,只是在言語間對大格格的聲譽稍有影響,並未造成實質性傷害。看來康熙對大格格極為看重,畢竟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這般在意也在情理之中。
董佳佳反覆咀嚼著皇上話中深意,心中仍存幾分忐忑。於是,命白霜從庫中揀選了幾樣珍貴首飾並上等綢緞,送往東配殿給張氏,並轉達這是因生產導致她們母女暫時分離的賠禮。
做完這些,董佳佳心中的擔憂消散了大半。她覺得康熙應該沒打算為難她,自己這般誠懇認錯的態度,應該能讓皇上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