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近黃昏,暮色順著窗欞爬進來,在滿室珠光裡織出一張昏黃的網。於娘子望著侄女低垂的睫羽,那上頭還顫巍巍懸著將落未落的淚珠,恍惚間又像見著自家姐姐臨窗梳妝的模樣,不免心疼。
“喀啦——“簷角瓦片猝然碎裂,趴在那裡半天的影子也動了動。
楚家帶來的鏢師眼神犀利,如鷹隼般掠至窗下,鐵鉗似的手掌扣住個灰撲撲的人影。那人被拖進堂屋時,襟前還沾著半片枯葉,渾濁的眼珠子卻直勾勾盯著堆成小山的描金箱籠。
“哎呦,輕點,輕點!我可是棠丫頭的大伯!”被按住雙手拘過來的男人,一邊往外推人,“棠丫頭如今攀上富貴,倒忘了大伯?血濃於水啊!”
李老大掙開桎梏,枯樹皮似的手掌就要往那些東西上摸摸。
於娘子袖帶風地擋在珍寶前,丹蔻指尖幾乎戳進他鼻樑:“偷雞摸狗的腌臢貨,也配提養育二字?”
王嬤嬤捻著佛珠的手忽地收緊。她一想到李老大的所作所為,恨不得把他大切八塊。
王嬤嬤也被李老大惡心到了,那滴溜溜的眼珠子直轉,誰能猜不到李老大在想什麼。若說對於娘子,那她還是要尊敬的,可這個人就不一樣了。尤其是聽到於娘子生氣的話語後,王嬤嬤更有了底氣。
王嬤嬤沒有理會李老大,而是看向於娘子,詢問道:“於娘子想怎麼處置這個腌臢貨?”畢竟退婚成功,王嬤嬤好交差也開心,給於娘子幾分體面也是應該的。
“東邊村外有個牛糞坑,扔那裡去。”於娘子一臉嫌棄地看著他。
七八個鏢師應聲上前,熟稔地往李老大嘴裡塞了塊餿汗巾。
餘輝將李老大掙扎的身影拖成老長,李清棠卻心事重重,目光掠過滿院朱漆的箱籠——那些價值不菲的財寶在昏黃天光裡,如同猛獸睜開的獸瞳。原本她對這些意外之財是欣喜的,可在這偏遠鄉鎮卻會成為謀財害命的引子。
於娘子也明白這個道理,不免有些憂愁。看似讓人富貴一生的錢財,半晌,於娘子悠悠開口:“清棠,你可想,搬去京城?”
簷角驚起兩隻寒鴉,好似被於娘子大膽的想法驚到了,李清棠也是。京城世家無數,富商遍地,又是天子腳下,仔細經營這些錢財,平安一世不成問題。但大多數人不願跋山涉水,她的小姨,倒是有魄力。
“小姨,我聽你的。”李清棠點頭,裝出天真的樣子,一臉對京城的嚮往。於娘子見此,摸摸李清棠的頭,就去找王嬤嬤商量租借鏢師的事。
李清棠本來也想湊上去,可一想到自己畢竟是個小孩,為了避免於娘子懷疑,還是乖乖坐到一旁,喝起茶水。髮間黃綢隨晚風發間黃綢隨晚風輕晃,恰似兩朵未綻的連翹花,引得楚家小廝偷眼瞧了又瞧。
李清棠不知道楚家下人的心理活動,只是耐心等待於娘子商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