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崔家送來的催妝?這個花冠也太好看了,做得這樣精緻,我從未見過,崔指揮使好大的手筆!”
“那花扇也好看,可是金線繡的?真是用心啊。”
她們流水一樣地來,換了一撥又一撥。
孟取善左邊耳朵聽她們說“羨慕”,右邊耳朵聽她們說“漂亮”,頭皮被妝娘扯得生疼。
“輕點輕點!”孟取善仰頭說。
“這可不能輕,要綁緊一點,不然到時候釵環首飾掉了花冠歪了都不吉利的,娘子再忍一忍。”妝娘一手把她後仰的腦袋推回去。
有那麼一刻,孟取善有點想哭,疼哭的。
剛吸了下鼻子,就聽到旁邊的哭聲,是姐姐紅了眼圈,然後五味芪官也在笑著哭,正在摸宋三娘肚子的王七娘也跟著哭起來,甚至只是來她這裡坐著走個過場的繼母高氏也抹起了眼淚。
孟取善不知為何覺得這場面有些好笑,忽然噗嗤樂了起來。
被她笑得氣氛全無,想起不久就要分別,因而悲從中來的孟惜和都哭不下去了,無奈地說她:“傻乎乎的,還樂得出來……不過你這樣也好,今天是該高高興興的。”
不像孟惜和與芳信的婚禮那樣別出心裁,孟取善這個婚禮所有流程都中規中矩,崔競嚴格按照所有吉時走了流程,什麼時候該出門,什麼時候該到孟府,還有各種禮節都做得一絲不茍。
若說他這親迎和別的有什麼不同,那大概是隨同他來迎親的行郎們,一個個都人高馬大,哪怕穿著喜慶的袍服,手裡拿著花燭香球等物,都遮不住身上的剽悍之氣。
那些搬著妝臺傢俱、櫃子衣匣,舉著青涼傘的郎君們,鼓起的上臂都格外可觀。
這樣一群人走在街上,連敢來攔路討喜錢討酒喝的市井無賴都不敢靠近。
孟取善裝扮好在後面等得無聊時,崔競還在前面散利市錢,受孟家人的酒餚款待。
直到差不多時辰了,樂官奏樂催妝,孟取善才被人扶著從後面出來乘轎。
她飛快地瞧了崔競一眼,總覺得他今日都看著更年輕貌美了,難不成他也上妝了?
孟取善瞄了一眼又瞄一眼,終於發現,崔四叔的笑容好像有些僵硬,而且都沒看她。
好幾個漢子抬著的花簷子裝飾得好像一座花亭,四周並沒有緊緊封著,孟取善坐在上面,還可以看到外面,又通風又透氣。
隊伍裡的行郎一點不心疼地邊走邊撒著喜錢,引來許多圍觀的人跟隨,孟取善覺得簡直像是重陽或者元宵時,大家追著龍燈和獅子的情形。
前幾日姐姐的婚禮,那個隊伍儀仗長而肅穆,路邊的行人駐足圍觀卻不敢靠近,但今日他們這個迎親隊伍,圍觀的人都快擠到面前來了。
孟取善還看到有小孩子指著花簷子上裝飾的各種花,喊著要,有幾個小孩子跟在花簷子旁邊追了半條街。
孟取善見狀,從那堆裝飾的花裡拔了兩朵,往輕飄飄的簾子外丟出去。
“哎呀!哦喲快撿!”
崔競被後面爆發的一陣動靜吸引,回頭看去,見花簷子裡那個身影揪了花往人群裡丟,他臉上因為緊張而繃緊的笑,終於不再那麼僵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