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和隔著簾子問:“你每日就是在忙著做這種事嗎,路見不平,救人幫人?”
她沒漏看剛才在芳信旁邊哭的一個小娘子,那是買了假人參的苦主。
“怎麼,我是在做好事,你倒不高興了?”芳信從清風吹開的簾子裡,看到孟惜和抿緊的唇和低垂的長長睫毛。
她神色又冷又蒼白,帶著疲倦和沉沉的心事一般,與他記憶裡的模樣變了許多,又有一些沒變的地方。
注意到他的注視,孟惜和抬眼看來,兩人目光相撞。對視片刻,又被落回的簾子擋住。
“喏,不舒服可以聞一聞這個。”一株綠色的植物從簾子縫隙裡丟進來,落在孟惜和膝上。
是一株薄荷。
孟惜和捏起那株氣味明顯的薄荷,看到芳信已經很快越過轎子,走到了前面。
他腳程很快,輕松跨過了好幾階臺階。
不知道他這個時節哪找來的這樣鮮嫩翠綠的薄荷。
重陽已過,快要立冬,路邊草葉上還凝著霜,像覆了一層薄雪。
孟惜和不由自主地想起第一次遇到這個人的情形。
那一年,她是和妹妹一起,跟著祖母繼母,來太清觀為姑祖母做法事。
冬日下了大雪,山間被白雪覆蓋,她們晚間歇在客房,孟惜和只是一眼沒看到,妹妹就一個人跑出去玩雪。
祖母無暇顧及她們姐妹兩,都是孟惜和在看著妹妹,她不敢被人發現妹妹偷跑出去玩,只好自己去找。
誰知客房後就是人跡罕至的後山樹林,她不熟悉太清觀,天色又黑得太快,地面是厚厚的積雪,她沒找到妹妹,自己反而一不小心從陡坡上滾了下去。
她摔得頭昏腦漲,在黑暗的樹林間失去了方向,連鬥篷都沒穿,凍得哆哆嗦嗦,只能試探著選了一個方向走,直到遠處出現一點幻覺般的火光。
那是一個小棚子,有個裹著皮毛披風的人坐在裡面烤火。
對方戴著帽子,臉也被遮住了,但身形高大,顯然是個男人。
孟惜和不敢靠近陌生男人,但身後是看不清楚來路的黑暗和影影幢幢的樹林飛雪,她渾身僵硬,不知該怎麼辦。
火堆邊的人露出一雙黑亮的眼睛看向她。他拉下遮住臉的披風領子,年輕的面容帶著勃勃的生機與野氣。
“稀奇,這時候還有人迷路到這了。”他說,“進來烤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