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沙棠手一頓,腰間絲縧便斷了幾縷。她將那幾縷絲縧小心塞進袖口,抬頭正準備說些什麼,一道譏誚的聲音忽然傳來。
“朝陽要不與崔家小姐學學儀態,省得以後被四弟嫌棄。”李懷鑫迎面走來,鋒利的臉上是掩不住的嘲笑。
時下雖對女子持包容開放的態度,卻依舊崇尚站坐有度的貴女姿態。崔玉嬌儀態端莊、家世良好,乃永安貴女典範。
李懷鑫這般說也不無道理,但他絕對知道些什麼,藉此來打壓她。
李沙棠攥著衣袖,冷笑道:“我與表哥的事不勞魏王殿下費心,倒是魏王殿下這般喜愛貴女姿態,不知平康坊的那位姑娘是否會因此傷心?”
李懷鑫三年前大婚,婚前封魏王、賜府邸,本意是夫妻二人長長久久,卻不曾想,他剛得了自個兒府邸,就揹著王妃偷腥。
李懷鑫面色一僵,他冷冷甩袖,“這就不勞朝陽費心了!”
李沙棠看著李懷鑫大步離去的背影,冷嗤一聲,隨即也走了。
引路內宦眼觀鼻鼻觀心,不該看的絕對不看,只照常帶路,沒一句多嘴。
不知過了多久,鳳棲宮終於到了。
李沙棠提心吊膽走了一路,跨過正紅門檻時,她那顆搖搖欲墜的心繃到了頂峰。
一步、兩步、三步......
“孟夏!”
李懷恆迎著秋暉向她走來,他身著朝服,踩著雲頭錦履,在見著她的那一刻,上揚的唇角微繃。
李沙棠垂眼,背在身後的手指微微蜷起。
“你到底怎麼了?”李懷恆眉頭擰起,他盡量柔和著語氣,卻難免帶著幾分責備意味。
“且不論我與崔小姐有無私情,單論你私自拔出禦花園菱花這件事,你可知後果多嚴重?若不是父皇昨日高興,你少不了幾板子!”
李沙棠“哦”了聲,她抬起頭,盯著李懷恆,譏誚道:“那怎麼了?捱打就捱打唄,我樂意!”
李懷恆放於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又很快松開。
他只靜靜地看著李沙棠,半響後,忽而垂眉低笑道:“你是樂意,但我會心疼啊!不僅是我,還有母後、外祖等等親人都會心疼的。”
提到別的親人,李沙棠到嘴的話語到底嚥了下去。她微偏過頭,不想搭理李懷恆,卻也沒再發火了。
李懷恆見狀上前一步,他拍了拍李沙棠的頭,輕笑道:“進去吧,母後要等急了。”
李沙棠沒應聲,她不情不願地跟在李懷恆身後,踢踢踏踏地走著。
鳳棲宮外常年立著兩頭圓眼石獅,它們溫和地注視著李沙棠,讓她微微心悸。
她恍然想起,似乎前段時日,在對待盧小姐時,他也是這般態度。
避重就輕、好言相勸,但沒一句真心話。
一位雲鬢高疊的宮裝婦人穩坐高臺,她頰邊點著幾粒珍珠,揮手間便是數不清的芳華。
此刻她含笑望著李沙棠,朱唇輕起:“姨母特地叫小常子帶你走近路,怎還來的這般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