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緩緩地運氣,待躁意降下幾分後,這才拉開被褥,重新躺回暖融融的床鋪中。
烈烈燭火被一陣風吹滅,李沙棠怔怔盯著烏黑的上空,那封藏已久的酸澀情緒如雨後春筍般,一個勁兒地竄出來。
止也止不住。
她是隴右節度使與信國夫人之女,本是錦繡堆裡的天之驕女,卻偏偏陰溝裡翻了船,被小人使計拐進了敵方軍營......
李沙棠摸摸腕間的蟬翼刀,整個人蜷成一團,任由淚水糊了膝蓋。
待她逃出去,那使陰招的小人別想好過!她掘地三尺,也要將這小人掘出來!
翌日清晨,整個軍營靜悄悄的,到處還殘留著昨夜歡樂的痕跡。
這兩日兩軍休戰,南蠻軍營難免鬆散幾分。可兩朝大戰即將來臨,拓跋將軍又信奉及時行樂,便也隨著將士們去了。
於是乎,也沒人發現偏遠營帳的異樣。
李沙棠翻來覆去一整夜,待天亮後,她便自動睜開眼,面無表情地盯著帳頂。
她被奸人虜至南蠻軍營做人質,奈何她的父親一心為國,堅決不承認她的身份,她便被惱羞成怒的拓跋將軍賞賜給“有功”的南蠻奸細
——那個下九流少年。
這般想著,她心底忽而生出一股慪氣。
她忽而翻身下床,大搖大擺地走近少年,垂眸盯著他的臉。
他長得極為好看,且看起來極有教養。
他哪怕睡在地上,都把雙手規規整整地交疊在身前,比她的睡姿還齊整。
李沙棠剛被捉過來時,曾偷聽過看守她的婢女婆子們的閑聊。
她們以為她一介千金小姐,定不會異族語言,於是講得無所顧忌,倒讓她知曉了不少有用訊息。
其中一條,就是面前這個少年的身份。
這個少年乃南蠻暗探“仇”的兒子。他不滿父親掌控,於是自己套了校尉兄弟的話,給南蠻出賣軍情、尋求富貴,企圖超越父親。
但李沙棠盯著少年標準的睡姿,總覺著哪裡不對勁。
他是下九流?怎的儀態睡姿比她還好?
李沙棠眯眼,隨即蹲下身來,剛準備揭開少年的銀面,她的手就被狠狠捏住了。
少年不知何時醒來過來,眸底極快閃過一絲寒芒,可下一瞬,他又如極冰化水,悄然笑了起來。
“李小姐想幹什麼?”少年謔笑著,“某賣藝不賣身,小姐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