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眼科醫生。相信我。”飛羽忍著痛補充。
奧運會賽場上的醫生都是身經百戰的成熟老手。有人常年工作於各項體育賽事,也有人是賽事舉辦地頂級醫院的醫生過來做賽會支援。但大部分醫生都並非全科,也有專業的限制。比如攀巖比賽的醫生,一般很擅長肌肉、面板、骨骼和關節的傷勢處理,但在眼傷方面的經驗相對缺乏,相關的儀器可能也不全面。畢竟攀巖中眼睛受傷的機率相對很低。
飛羽一邊忍著疼,一邊竟然還走神想到自己這運氣可以去買彩票了。人生20多年,她竟然遇到了兩次攀巖中的眼部受傷事件,一次是她傷到張阮妮,另一次是她傷到自己。
飛羽的隊醫見賽會醫生沒反應過來,立刻從自己包裡掏出tonopen。這是專門測量眼壓的手持儀器,可以測量人或動物的眼壓。操作方式也很簡單:撐開眼瞼,將眼壓筆的鈍狀筆頭感測器垂直輕點角膜數次,筆上的數字顯示屏會給出度數。
只不過規範的使用方式是先將患者的角膜麻醉,但此刻明顯沒有麻醉的條件和時間。
“來吧。”飛羽把臉湊給隊醫。
隊醫心下不忍,但只能鼓起勇氣,對飛羽說“忍著點,很快”,然後快速用筆點她的眼睛。一共點了6下。
每一下對飛羽來說都是劇痛,但她愣是沒有眨眼睛。直到測量結束,隊醫的手鬆開,她才低下頭。但現在她反而不敢眨眼了,因為每次眼瞼滑過眼球,都會帶來一次新的刺痛。
“眼壓正常。肉眼可見角膜破損。”隊醫看完tonopen的讀數,快速念出來。
這當口,賽會醫生從自己的包裡翻出來飛羽點名要的另外幾樣東西。
飛羽撕開一大包生理鹽水,仰頭直接往自己眼睛上沖。鹽水剛觸碰到眼睛時,她痛到顫抖。但很快,她意識到疼痛隨著鹽水的消毒與安撫已經減弱到不那麼劇烈的程度。
賽會醫療包的明膠海綿沒有提前浸泡過腎上腺素,但醫生反應很快,確認了腎上腺素是0.1濃度後,直接把腎上腺素倒在明膠海綿上,然後順勢敷在飛羽的左眼球上。
0.1濃度的腎上腺素能直接刺激血管平滑肌收縮,給眼部快速止血。持續按壓3分鐘基本就可以徹底止血。
眼睛出血不像一般的外傷,可以直接看見血的外流。眼球的結構導致有時眼部出血後血會聚集在眼球內,從外人的角度看只是眼球特別紅而已。這就是飛羽此時的狀況。
飛羽自己把明膠海綿按壓在眼睛上,在賽會醫生和隊醫的攙扶下從墊子上下來,走到一旁的臨時處置區,等待完整3分鐘按壓的結束。
小潘教練早就幫她叫了醫療緊急暫停,目前她的計時牌還停留在2:56的倒數。但小潘早已忘了這時間,他滿腦子想的都是讓飛羽退賽,安全第一,為了金牌廢掉一隻眼睛可完全不值得。他在剛才隊醫沖上去之前也喊給了隊醫聽。
此刻,隊醫正問飛羽:“怎麼樣?不然我們就退賽。”
飛羽雖然冷靜,但一直在喘氣,呼吸時胸膛起伏明顯。聽到隊醫說這一句,她的呼吸都暫停了。
“為什麼?我不退。繼續比賽。”
“你別逞強。教練組都同意了,安全最重要。”
飛羽不依不饒:“我知道自己的狀況,我可以繼續。”
“你瘋了?這條線全是動態,你再這樣用力眼睛也會受不了了。萬一血管再崩可怎麼辦?”
飛羽眨了眨完好的右眼,抬手按住隊醫的肩膀:“我的血已經止住了,而且角膜上皮損傷後24小時就能再生,瞎不了。但拿金牌的機會,我只有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