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從自己後背的雙肩包裡拿出一瓶礦泉交給他，接在手裡擰開瓶蓋灌了三分之一，他用瓶身在自己的走手掌上拍了一下。
“如果不出意外，我會向股東和董事會提出對承德分公司的重組，你怎麼看？”
“重組是必須的，老闆維持現狀也只是一個過度打算。在老大你到任前，他已經和股東提到過此事。發現問題其它人也曾含蓄地向老闆提過這個動議，老闆都壓下了。”
楊晨若有所思地對林妍說：“動是必然，但怎麼動，動的難度在哪裡，動了會不會產生不良的反應，是個問題？而且承德市政府也是股東之一，雖然只派了財務，但是我感覺他們那一方的監管並不嚴格，我猜想原因可能是政府只是拿出來資源，並沒有具體出資吧？”
“你所料不假，企業經營不善，虧的都是企業自己的真金白銀，在這方面政府還是很超脫的。專案推進、落地、呈現不了，政府完全有權問責開發企業，最後買單的都是投資人。當然，當地的損失主要是社會層面和老百姓的就業，主管的領導負有管理、審批、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的責任，其實大家都不輕鬆。”
“對的，僵局不破，專案難成，投資如果打了水漂，企業損失的不單是錢財，還有社會信譽、發展機遇、政府的信任和老百姓的期待。政府失去的是公信力、地方發展的機遇、當地產業佈局的缺失，分析下來都是大事、重事，玩笑不得吶”
林妍敬佩的是老闆看人的獨到和尖銳，她此時開始慢慢理解高一涵曾經對她說過的對他的那種“工作依賴”。
一開始，股東們都不看好楊晨，是高宙頂著所有人的壓力和反對啟用了他。而楊晨在一年多的工作時間裡，一步一步向他們證明著高宙的高明和正確。
“老大，我開始理解你為什麼堅持要周松不要闞嚴強了。”
“說說你的看法？”
“你說的‘實誠’其本質是一種責任。忠於事，才能成事。周松、我、老大你、高一涵、老闆，我們的初心都要忠於事，方能不誤始終？”
楊晨驚訝地打量著面前的這個姑娘，對於她迅速地就GET到自己剛才表達的深意感到心安與喜悅，他感慨道：
“對，是忠誠。小到對企業、對團隊、對職業、對崗位的忠誠；大到對專案、對事業、對社會和自己的國家的忠誠，乃至對自己的價值觀的忠誠。不誠不足以立事！沒看出來你本來可以靠顏值吃飯，可偏偏要靠才華，老闆厲害得緊吶！”
林妍臉色一紅不好意思地跑到了前面去站在一個高坡上看著連綿起伏的長城，不知是跑動產生的喘息還是自己心緒的不平，她激烈地呼吸著。
楊晨緩步走上去倚住一個長城垛口，身子嵌進垛口裡，左右觀察偉岸堅實的城牆，再把目光投向遙遠的地平線，心裡激盪著豪情。
北京地區剛下過一場夏雨，早上的陽光熱烈地普照在山巒滴翠的金山嶺。這時的長城雲霧繚繞、宛如仙境。用條石、青磚壘起成的建築堅固而精美，它的身軀在犬牙交錯的山峰間蜿蜒爬行，或出露山巔，或隱沒溝谷，或穿雲見日，或旱地拔起。
一個個姿態各異的烽火臺、烽燧、敵臺猶如人生命的節點，高高低低地在大地的脊樑上矗立，既風姿綽約，又精彩紛呈，且更具陽剛之氣，在金山嶺長城向北眺望長城防線再外層的司馬臺長城，彷彿把人拉進了歷史和歲月的樂章，啟發出人們對生命的感懷。
長城以南是以漢民族為文化本底的華北平原，往北出了長城就來到了遊牧民族“張弓射鵰”的茫茫草原，兩種不同文化、文明的交流、碰撞、交融和互鑑，成就了中華民族堅毅、勤勞、包容、務實的生活態度，中華文明的一體多元，更證明了這個民族的生存智慧和哲學。
類比現在楊晨引領的專案工作，他本身不斷融入、努力配合、嘗試包容、務實工作，不也是長城內外的風物和文化底色給予他的啟示嗎？
中國人的宇宙觀就是“一陰一陽，剛柔相濟。”所謂柔美，即所謂的“杏花、春雨、江南；而陽剛之美，即所謂駿馬、秋風、冀北”。
“冀北”指的就是河北長城地區的北國風光和燕趙的慷慨悲歌之士。楊晨身處在當時、當下，在金山嶺長城上短短地和林妍的交流，衝破了彼此的芥蒂，統一了他們的職業本色，化解了相互的猜疑。
楊晨想的更加深邃，“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既然選擇了遠方就只顧風雨兼程，一個更加堅定的念頭在他的心底裡生成至柔的林妍，至剛的長城，不正是賦能自己走進成熟的暗示嗎？
將近中午時分他們來到一個較高的烽火臺上歇腳，林妍變戲法般從揹包裡有拿出來了一堆麵包、三明治、咖啡……，她端著一聽星巴克的卡布奇諾，舉向楊晨。
“老大，我們幹一個，往後，我林妍為你馬首是瞻！”
看著豪氣美麗的姑娘，楊晨也舉起手裡的飲料：“幹！請多多鼎力支撐！”
倆人相視一笑，化干戈為玉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