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不願想起的一天。
“以後就別在聯絡了,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腦海裡迴盪著女友的話,想著說這話時他的表情我有些心痛。我和她從大學走到現在已經有快十年的時間,可以說是郎才女貌,而今天她毫無徵兆地提出了分手。
她一臉的認真讓我無比地確定她不是在開玩笑……更讓我心痛的是不遠處還有一個染著白頭髮,一身名牌貨的年輕帥哥靠在一輛法拉利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從他的眼神裡我看得出來鄙夷和幸災樂禍。
我問她為什麼這樣對我,她嫣然一笑,含著幾分嘲諷給出了一個讓我啞口無言的答案:“我想我應該不會和一個沒有任何前途的棺匠結婚的。我不想自己坐月子的時候還要起來自己做飯……更不想自己的孩子輸在了起跑線上。”
她看了一眼靠在法拉利車門上抽著煙的男子……“而他能給我你所不能給的所有。”
我怔怔地看著眼前和我認識的中的不一樣了的女孩,想不通到底發生了什麼?內心在哀嚎,所有美好的期待最終還是輸在了現實上……沒有物質保障的愛情,就是空中樓閣,水中月,鏡中花。
“這些理由足夠了嗎?”她看著我有幾分的不耐煩,似乎很不想看到我。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祝你幸福。”
說完在夕陽中邁著沉重的步子來到了目前我所在的酒吧……想透過燈紅酒綠麻痺自己的撕心裂肺。桌子上擺著隨意點的,她曾經最愛吃的美味佳餚,我未曾動過,身邊卻已經多出了幾個烈酒空瓶。
就如她所說我是一個棺匠,不,準確地來說是一名棺師,一名凌駕於棺匠之上的棺師……在分手之前她也曾和我說過不要再做這個行業,現在的人們大多火葬,做棺材在未來沒什麼前途。我搖著頭拒絕轉業 。
因為身為棺師的我已經觸及到了一個別人無法觸及的境界,而我也已經無法再次轉業。註定我此生就是一名棺師,否則天災人禍,下場慘目忍睹。
從當年第一次抬棺到成就棺師,晃眼十幾年,我已經從稚嫩少年成了一個近三十歲的人……
抓著手裡冰冷的杯子,苦笑著掃了一眼燈紅酒綠的酒吧,以及那些醉生夢死的酒客舞女,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了幾句話:“完美古道,十方九寸山河間,傾杯獨飲三千界,道盡滄桑是古道。”
這幾句話是一個要飯的老頭子和我說的。那天凌萱非要拉著去逛超市,在入口處我們看到了一個四肢殘缺不全,體無完膚,少了半邊臉的老人,面前放著一個飯缸,裡面還有幾張一塊五塊不等,皺巴巴的零錢,他跪在門口眯著右眼,沒有任何的聚焦,茫然無神。
我苦笑了一下輕輕地放了一百塊錢進去,老人依舊沒什麼反應。我搖了搖頭走了。凌萱挽著我的手臂,皺了皺眉頭:“這種人十有八九都是騙子,你看看他,連一聲謝謝都不說。”
我笑了笑回頭看了一眼老頭子,颳了刮凌萱的鼻子:“說不定哪天自己也會淪落到這種地步,不得不靠乞討生存下去,到時候你也不想別人把你當作騙子來看吧?”
凌萱沒有說話,心情瞬間低落了很多,苦著小臉。或許她是真的認為我會真有那麼一天,畢竟在眼中我只是一個木匠,只會做棺材的木匠。
或許這也是她跟別的男人走了的一個原因吧。
那個老頭子就是在我對凌萱說完之後開口對我說了那一番話。不過當時的我還只是一個司機兼職著木匠,算是傳承老爸的衣缽。我連棺匠都算不上自然沒法理解他這些話的意思,也沒有心思去糾結這些晦澀的文字。被遺忘了將近十年的文字,在為老家村裡的一個老死的老人造棺的時候再次冒了出來……而且在那一瞬間似乎明白了很多很多。
面對生離死別已經麻木了的我,在那一刻忽然悸動了……死亡的恐懼深深地籠罩著我。落在棺材上的刻刀忍不住的輕輕顫抖著,汗水打溼掌心,心神震顫。
“完美古道,十方九寸山河間。傾杯獨飲三千界,道盡滄桑是古道。”我的腦海裡迴盪著這幾句話,一幅幅畫面在腦海裡掠過。
那是“完美世界”……一個從沒有被人發現過的世界。從那以後我一直都在暗中尋找這個完美世界,可我沒有找到點滴線索,就連那個老頭子要沒了影蹤。直到最近我才知道他已經病死了,被人埋在了亂葬崗。我在他的墳前三扣,叩謝曾經的教誨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