瑰清有些無奈,“總要讓我先換身衣裳吧?你這麼貼著就不難受?”
狐媚子哼唧幾聲,“再貼一會嘛。”
瑰清沒辦法,只好順著她來。
又在亭子裡坐了一會兒,狐媚子小聲道:“孃親也很想你,從你離開之後,她總是很不開心。對孃親來說最大的痛苦不是你的訣別,而是我用著你的身軀,用著你的模樣和聲音,可她真正的女兒,卻再也回不來了。其實我也一樣,每天都不敢對鏡梳妝,就怕抬頭看見鏡中的自己,是你的模樣,明明近在眼前,可如果不照鏡子,就再也無法看見你。”
狐媚子說累了,閉上眼睛,雙手緊緊纏住瑰清的手臂,彷彿一個疲憊的閨房女子,終於等到心上人歸家。
天下最值得慶幸的事是什麼?
是無論面對何種絕望,仍抱有一絲僥倖,最後不是絕望澆灌了心中的黑暗,而是僥倖帶來的真正的曙光。
就好像,明明知道她作為酆都之主,一定會飛昇。明明知道那次來不及的告別是最後的訣別,卻仍心存僥倖,希望出現一個“萬一”,萬一她真的回來了呢?
還記得那個男人說過,真正的幸福一定是彌足珍貴的,想要擁有,必先懂得接受失去。
對於狐媚子來說是這樣的,對瑰清來說亦是如此。
她很慶幸,自己最終留在了人間,而沒有去往那個冰冷陰暗的酆都。
她很慶幸,還能看見狐媚子哭哭啼啼的撒嬌,還能見到爹孃,當然,還有那個笑起來就很欠揍的他。
微微起風,溼透的衣裙便會帶有些涼意。
瑰清輕輕搖晃狐媚子的手臂,說道:“別裝睡,晚上隨便你怎麼樣。先讓我換身衣裳,我還要去見爹孃。”
狐媚子連忙起身,錯愕道:“你還沒去?”
瑰清似笑非笑,“先和我回屋。”
“幹嘛?”狐媚子頓時漲紅了臉,小聲道:“如果你想非禮我,看在你最先來找我的份上,我勉可以勉為其難的答應。”
瑰清突然想到了某些不愉快的回憶,比如大半夜,自己被她一口小銀牙咬醒。再比如,幾乎每天夜裡她都會喊冷,然後哼哼唧唧進了不屬於她的被窩。
到底是誰非禮誰?
而且就憑她的狐媚心性,非禮別人還是自己被非禮,二者有區別嗎?
想到今夜又可能被她黏的睡不好,瑰清神色頓時冰冷,率先轉身,大步離開,頭也不回,只留下一句:“今晚分床睡。”
狐媚子泫然欲泣。
椒房宮,瑰啟雙手撐著案臺,愁眉苦臉,這會兒心裡想的不是憂國憂民的大事,而是自己這個媳婦,會不會趁著還在氣頭上,對剛剛回來的女兒大發脾氣。
這對娘倆,說和氣也和氣,但要是不和,一個倔強不屈,一個就會氣死。
可忽然,他看見秦芳折了回來。
回來的這麼快?看見此幕,瑰啟心中一塊巨石落地,看起來娘倆應該挺和睦的。
秦芳在他身邊坐下。
話是這麼說,瑰啟還是小心翼翼問道:“沒對咱女兒發脾氣吧?聊了些什麼?”
“嗯?”秦芳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反問道:“我是有騰雲駕霧的本事,前腳剛走,後腳就能趕回來?還是說你這當爹的,本來就八百年看不見一次女兒,這次還不想見一回?”
瑰啟心頭一酸,摸著鼻子道:“你現在不去,如果咱女兒一會跑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