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姻緣線來看,若是沒有瑰流那一次離家出遊,王龔喬非但不會死,反而會和皇帝一家成為親家,而王姒之也會順利嫁入瑰家,成為尊貴的太子妃,日後的皇后娘娘。也就是說,一樣可以和瑰流成為羨煞世人的神仙眷侶。
瑰流知道這件事嗎?當然知道。
而且只是苦澀的,一笑而過,沒有一點埋怨自己妹妹的意思。
又又又又又被他無條件地原諒,那麼這樣的妹妹,真的不配當妹妹,不配待在他身邊。
她的想法很簡單,自己離開他身邊,把王姒之留在。
任憑怎麼呼喊,她都沒有回頭。那一刻,男人才恍然醒悟,自己越是挽留,她越是心痛,越是慚愧,越想彌補,越想離開。
猶如萬年前那場對峙,神道共主率先發問:“留在他身邊不好嗎?”
“這句話難道不應該我說嗎?最適合留在他身邊的,是你。”
神道共主眯起眼睛:“談不妥?”
酆都之主面無表情道:“須憑這座飛昇臺飛昇,現在的你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對手。我先把你這飛昇臺打碎,再吞下你的神性,在這之後,你就乖乖留在他身邊。”
神道共主看向倒地不起的男人,說道“你這樣做,他就會幸福?”
“一個妄圖摒棄所有人性的神,還懂什麼叫幸福?”
酆都之主踏前一步,就如她所言,還未飛昇的神道共主並不是她的對手,原本保持均勢的飛昇臺,現在已經被煞氣侵蝕一大半。
神道共主同樣踏前一步,準備打架。
“等等!”
青衣人性的王姒之,站出來,擋在二人中間,聲音顫抖:“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應該讓他自己選擇才對啊。”
她看向酆都之主,“失去我,他不會幸福。難道失去你,我陪在他身邊,他難道就會幸福了?你愛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你自己。你為了讓你不再愧疚,不再難受,全然不顧他的感受。他費了多大的力氣才修復內心,才讓自己原諒了你,並且還願意深深愛著你。而你呢?做了錯事,看似彌補,其實只是倔強地逃避。如果你真的明白,就應該努力去治癒他的內心,而不是以再次傷害他的方法來讓治療自己的痛苦。”
“想帶他離開也是我的意思,我恨他,但是無法消弭我對他的愛。我想如果飛昇之後,摒棄了感情和仇恨,就這麼在一起,也比要失去好的多。但我不會強求,尊重他的選擇,方才他說不願,神性的我其實想強行帶他走,是我加以阻攔,神性的我才只帶走他的神性。”
“所以,讓他自己選擇吧。被選擇的那個人留下,未被選擇的那個人飛昇。”
青衣人性的王姒之目光黯淡,看向瑰流:“但是我不會留下來,我會代替我的神性消失,我也會代替我的人性留下來陪你。”
“現在,選擇權交給你。”
話音落下,神道共主,酆都之主,兩個人同時來到瑰流面前。
男人沉默許久,抬頭直視神道共主,嗓音沙啞:“如果我選擇你呢?你不是想重塑神道嗎?”
“我成為純粹人性留下來陪你,她作為神性消失。”
瑰流直勾勾盯住她,輕聲道:“我聽不懂,我只想知道我想要的王姒之,到底能不能回來?”
神道共主不再說話。
並非是她不願回答,而是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神性也好,人性也罷,歸根結底都是一個人,從這個角度來理解,純粹人性的王姒之當然能夠回來。但須知,這個結果的前提是純粹人性的王姒之不願意原諒。從而讓純粹神性的王姒之來代替她,若是從這個意圖來理解瑰流想要的王姒之,則她永遠都不可能回來。
瑰流顫抖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麼,又頹然放下,笑容慘淡:“你知道嗎?五百年前的我,將你視為天下最大的禍害,夫妻一場三十年,假意惺惺,根本就沒有愛過你。”
“可是五百年後,我,瑰流,從那年燈會遇見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知道我孃的鐲子應該送給誰了。”
瑰流不再說話,嘴唇顫抖,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