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姒之不說話,一人走回殿內重新咬了張猩紅薄片,再度深呼吸一口氣,這才徹底壓抑住躁動。
她淡然回到瑰流身前,說道:“時辰到了,走吧。”
若說團圓飯是溫馨和團圓,那年夜飯只有一個字,那就是“奢”,當然,在這之後的群臣大宴會將“奢”這個字詮釋到極致。
山珍海味,金盞盛酒。秦芳和瑰啟坐在主位,瑰清和狐媚子坐在右邊,左邊空位是留給太子和太子妃,然後便是輕雪桃枝金梔這三個丫鬟。
除了瑰流和王姒之,人都已經到齊了。
門外忽然響起噼裡啪啦的爆竹聲,碎紅彈窗,兩道身影同時跨進門檻,一人穿金繡蟒袍披黑裘,一人穿金繡雲龍紋披白裘,一人頭戴金冠,一人頭插風簪。
秦芳打趣道:“穿的真是好大的威儀,陛下和本宮都自愧不如呢。”
瑰流笑嘻嘻道:“那娘把大紅鳳袍拿出來給姒之,爹您老人家乾脆把龍袍和冠冕給兒子得了。”
秦芳瞪了他一眼,“放肆,還不快就座!”
瑰流撇撇嘴,這是這麼個動作,讓秦芳發現了端倪,用胳膊悄悄懟了懟身邊的瑰啟。
狐媚子眨眨眼看向瑰流,一眼就看見那嘴上殘留的口脂。
方才啃完王姒之,他忘記擦嘴了。
瑰流瞧出氣氛有些不對勁,怎麼所有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打呢?他下意識抿抿嘴,當即有股甜膩在口腔中軟軟化開。
王姒之也想到了他忘記擦嘴的事實,臉色當即緋紅一片,有些羞澀不敢抬頭。
氣氛很不對,秦芳還笑眯眯的像只狐媚,瑰啟無奈只好重重咳了咳,說道:“動筷吃飯,一會兒都涼了。”
瑰流起筷如出劍,瞬間夾住鱖魚身上最肥嫩的月牙肉,咬在嘴裡入口即化。
瑰啟不甘示弱,筷子直接插起醬汁淋漓的四喜丸子,一口吞下。
對於這對父子倆的飯桌戰爭,其他人已經司空見慣,秦芳還是一如既往給每個女兒夾菜,誰也不偏心。
就在這家人其樂融融吃著年夜飯的時候,有個年輕道士悄悄離開欽天監,離開宮城和皇城,一步踏出京城之外,來到京畿之地一處窮鄉僻壤的小村落。
他在一戶人家的泥土房屋前留步,透過糊紙的窗戶,他看見了那道熟悉的忙碌身影。
是在包餃子嗎?他很想知道,想要上前一步,卻止住了。
天上又下起了小雪,落地即化,覆在年輕道士肩膀上。微弱燭火透過窗戶,將雪映照的輕盈雪白,他席地而坐,平靜看著那道時而走動又時而停留的身影,臉色平靜,無喜無悲。
記得有一年,有個仙家年輕老祖在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遊歷世俗王朝,在一望無際的鄉野遇見了那名嬌俏如黃鸝的青蔥女子。
那年花開正好,那年夏蟬吵鬧,那年風吹麥浪,那年大雪壓肩,那年他遇見了她。
只是忘了是哪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