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真咽得下去,瑰流眼皮子直顫,不愧是天下以訛傳訛的肉身佛陀,當真是百毒不侵。
面對這個活了兩百歲的老人,瑰流其實有許多問題憋在心裡。比如以他的實力,能在武評排到第幾?再比如兩百年前的天下山河是什麼樣子的?廟堂和江湖和今天可有差別?
瑰流的心思彷彿被看透,老住持笑著道:“殿下對我有許多疑問,我對殿下也有許多疑問,公平起見,不如一問一答。”
“行。”瑰流又補充道:“倘若不願意答,自然有權保持沉默。”
老住持正襟危坐,攤開一隻手,朗聲道:“殿下請問!”
瑰流直接丟擲第一個問題,也是他最關心的問題,問道:“您在那武評上能排第幾?”
老住持微微搖頭,認真道:“貧僧不善打架,所修不過長生,但若只論境界,可排前五。”
瑰流點點頭,和孃親說的果真差不多。三教之人大多都只有境界而無廝殺手段,故而即便境界相同或是略勝一籌,但總是不如江湖武人或山上修士。
最可以證明這個說法的,是前幾年發生的一件大事。儒家稷土書院的院長,是一位半步跨入七境的君子,善養浩然正氣,北遊途中被一個六品後期的武人糾纏住了,照理說一個尚未修得六品大圓滿的人,二人打了整整一天一夜,最後是有位桃紅衣裙的女子出手相助,一擊致命,此事才終於結束。
歷代武評,如果天下第一被武夫佔據,便可理解為江湖武夫壓山上修士一頭。若是氣士奪得魁首,同樣可認為是山上修士更勝一籌。而近百年來,武評十年一次,總是氣士更盛。當今天下亦是如此,天下第一是個八境後期的大修士,終年閉關修行,枯坐南崖,不問世間寒暑。
該輪到老住持了,他暗中打好腹稿,醞釀措辭,小心翼翼道:“佛家講求因果和緣分,殿下有沒有想過,您和太子妃之間,可能存在某種淵源?”
瑰流愣了愣,極為敏銳地察覺到他想要說些什麼,神色肅穆道:“請您明示。”
“其實...”
老住持囁嚅哽咽,最終還是搖搖頭。他其實很想將推演出的結果講給這個年輕人,可天機不可洩露,況且自己也拿捏不準,出家人不宜打誑語。
萬般無奈,老住持嘆氣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天道在上,還請殿下諒解。”
瑰流沉默點點頭,沒來由感到心情沉重。
若有閒事掛心頭,人間不是好時節。話至此,也沒了什麼聊下去的興致。又和老住持聊了些無關緊要的問題,他走出禪房,沒了參天古柏遮蔽陽光,一時間感到陽光刺眼。
山上的香客愈發的多,比前幾日熱鬧不少。隨處可見衣飾豔美的女子和風度翩翩的慘綠少年。梵柯山既為佛家福地,自然深受豪族貴姓青睞,如此盛景也就不足為奇了。
聽著遊人喧鬧聲,瑰流沒來由感到心情煩悶。
王姒之已經失蹤一夜了,真不讓人省心,現在只想把這個妮子綁回去狠狠蹂躪一頓。
可問題是,這麼大一座山,要去哪裡找啊?
一處低矮草廬,女子坐在小凳子,白色衣裙包裹出她的玲瓏曲線。她懷捧白貓,怔怔出神。
一道怯怯弱弱的聲音響起,“姐姐?”
約莫八九歲的女娃娃,粉雕玉琢,長得精緻可愛,是個難得的美人坯子。她正抱著個小板凳,慢吞吞挪到女子身邊。
小姑娘是山上常客,平時獨住草廬,母親病逝,父親是茶商,經常各地奔波。昨夜王姒之賭氣不歸,便是在此借宿一晚。
見她吃力挪動凳子坐在身邊,王姒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輕聲問道:“自己一個人住,不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