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他想到夭江,就會想到春仙樓,就會想起那位慵懶溫柔的狐媚女子。
同樣是女子,境遇同樣悽苦。
憑什麼呢?
瑰流痛灌一口烈酒,方才因女子而起的心中陰霾消散了許多。
不多時,女子走出來,見他坐在臺階上,猶豫片刻,也輕輕坐下。
瑰流打趣道:“裙子會髒。”
女子將下顎抵在膝蓋上,柔聲道:“無所謂了。”
瑰流眯起丹鳳眸子,放下酒杯,冷不丁的,在她臉上咬上一口。事後,還不忘幫她抹掉水漬,並嬉笑一句:“真香。”
自綠帶城出發,這一路以來,面對種種的輕佻調戲,女子始終隱忍不發,百依百順,柔得像只小狸奴。但這一刻,她終於忍無可忍,哭著揚起手,要狠狠扇這個男人的臉。
甚至能感受到凌厲掌風,可瑰流一動不動,面無表情。
那隻手明明近在遲尺,卻頹然停住。
女子癱軟無力,笑容慘淡。是啊,整座天下都拿他沒有任何辦法,自己不過是個身賤命薄的悽苦女子,又能拿他怎樣?
瑰流輕輕撥開她的手,語氣淡漠:“你爹拉幫結夥,引發朋黨之爭,禍害朝廷,險些釀成大禍,這已是不爭的事實。宰相和百官聯袂上書請決,御史臺和六科給事中接連宣佈王龔喬八大罪狀。整座朝廷,矛頭全部指向你爹一人。你一路跟著我,對我百依百順,任憑我做什麼都可以,無非是想借我之手,救出你那個道德敗壞的爹,或拯救早已腐敗成風的權貴王家。說慕我風采,心甘情願做我侍女,這是假的。想要救整個王家,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王家被抄,家眷受牽連者十之八九。要麼入獄,要麼發配,要麼大難臨頭逃命。你王姒之,作為罪臣之女,按規定本應送你入空門禮佛。而你今天之所以能夠跟著我來到杏花鎮,沒有被官役抓走,你應該感謝我娘。我娘念及你是女子,遭遇家破人亡,處世艱苦,便心生憐意。”
瑰流眯起金色眸子,語氣陡然冰冷,“王家落得今日的下場,本就是罪有應得。我娘救你一次,已是出於對王家的憐憫。而你來求我,想讓我救王家,是貪得無厭,是恬不知恥。”
女子早已淚眼朦朧,乞求道:“別人我可以不管,求求你,救救我爹,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哪怕為奴為妾,我都願意。”
瑰流冷笑不止,“你不會願意的。我不想要一具礙眼的屍體。”
女子頓時面如死灰。
她悄然握住那支簪子。
既然身不由己,至少命要由己。
她淚光點點,毅然決然,握緊簪子猛地往脖子上扎去。
“別死。”
離肌膚僅半寸,她那隻握簪的手被鉗制住了。
瑰流輕聲道:“你爹,註定要死的。但是我會盡最大努力,讓你再看他最後一眼。”
女子猛然抬頭,瞪大眼眸,乞求道:“讓我見見我爹,一眼,一眼就行。”
瑰流冷吸一口氣,“你願意付出任何代價,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