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口?”瑰流笑著把酒壺舉到老人面前。
老人也不做那欲說還休的姿態,拿過酒壺,仰頭痛灌一口,隨即放下酒壺,大笑道:“好酒!好酒!”
瑰流笑了笑,又看向大髯刀客。
“鏢行規矩,押鏢之路不得飲酒。”大髯刀客沉聲道,同時帶有告誡意味的目光掃過鏢師四人。
年輕鏢師四人只好作罷,神色低落,埋頭啃著味道寡淡的粗糧。
瑰流笑而不語,仰頭又痛灌一口酒,作為嗜酒之人,他深知酒蟲作怪時是有多麼難受。口腹之慾何其難止,想喝酒時若是當即就能猛灌一大口,方是人生最盡興。
老人將半個地瓜吃盡,意猶未盡砸吧砸吧嘴,低著頭小心翼翼將那兩張泛黃舊紙從懷裡掏出,眯起眼睛仔細端詳,嘴唇微動,似是念著上面的名字。
瑰流一眼瞄去,便是看見榜首處瑰清的名字和狐媚子的名字。
“老前輩,可曾去過春仙樓?”瑰流笑問道。
“春仙樓...”老人的眼裡閃過一絲沉寂,輕聲呢喃道:“五十年前去過一次,只記得去過,諸多細節都已經忘了。”
老人忽然眼神恍惚,呢喃自語:“五十年前......五十年前前,她就在這個位置。”
瑰流笑著喝了一口酒,只當老人在胡謅亂扯,春仙樓興建不過四十餘年,樓內女子也僅是四批而已,除狐媚子以外,此前更是從未出過美人評位列前三的女子,何來得老人口中那五十年前的天下第一美人?
大髯刀客忽然站起身,瑰流親眼看見他從懷裡掏出一疊的符籙紙,然後見他把這些符籙紙全部貼在牆壁四處。
“連這些都有?”瑰流笑問道。
“行走押鏢,難免會遇到些邪門事情,鏢師只要不是沒有腦子,出任務前都會有所準備。”大髯刀客沉聲道,目光又掃過那四個弱弱雛雞。
那四個雛雞鏢師略顯侷促。
“真的管用嗎?”瑰流好奇道。
大髯刀客皺著眉,一屁股又坐下去,不言不語。說實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幾分銅錢幾十張的地攤符紙管不管用。
看得出來老人肚子裡的酒蟲在作怪了,瑰流便把酒壺仍給老人,示意他隨便喝,然後自己微微挪身,小心翼翼坐到大髯刀客身旁。
“您是武人?”瑰流小心翼翼道。
“不入流的二品而已。”大髯刀客不耐煩道。
瑰流微愣,他壓根沒想到竟會是這麼個妄自菲薄的回答。一般的武人,誰不是神采自傲?更何況在這一小撮人群裡,武人還是鶴立雞群的存在。
瑰流忽然有些欽佩,如此謙虛不張揚的秉性,倒是像極了那些武學宗師。能在江湖揚名之人,絕大多數都內斂低調,只有那些不入品秩的宵小之輩才會整日裡囂張氣焰,仗著自己那點末流功夫,強取豪奪,欺辱婦女,還恬不知恥說自己混的是風流浩蕩的江湖。
瑰流看向身旁男人,笑道:“怎麼不試著去衝擊那三品境界或是更高。三品之後,就是所謂的入品秩,行走江湖也是響噹噹的人物了。說不定還會碰見仰慕英雄風采的美嬌娘,到時候她投懷送抱,那豈不是江山美人雙雙收下?”
大髯刀客冷冷一笑,“你以為破鏡和吃飯一樣簡單?我二十三歲入一品,之後遊歷江湖七年,在大大小小的生死廝殺中領悟二品契機,又花了五年世間破鏡,其後又花兩年時間打磨穩固境界。多少人都像我這樣止步二品,至死都沒有摸到三品境界的門檻,你倒是嘴皮子厲害,輕言幾句就出個三品武人,再講幾句就來個入秩武人。”
瑰流忽然眼神恍惚,這便是根骨和境遇所帶來的差距嗎?想當年自己十歲入二品,弱冠之年便已三品,算至今日又三年,三品境界早已打磨圓滿,只差一處破鏡契機。從小到大,自己在武道一路始終都是順風順水,沒經歷過捉襟見肘的生死廝殺,沒有日日夜夜的苦於煉身,只有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然後武道境界就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
瑰流忽然想到了那位冰山美人,自己的親妹妹,忽然心如刀絞。
如若是瑰清與這位大髯刀客想必,那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差距,完全沒有可比性。
瑰清不是武人,和母后一樣所修的是氣術。若說武人講究天賦,僅是一小撮人,那氣士則更講究根骨,是一小撮人之中的極少數人。
每一名氣士,都要找尋與自己最為貼切的源流,並將其煉化為自身的本命物,方才可以開始修煉。世上有不同的源流,萬事萬物皆可成源流,所以也就使氣士所修之物極其駁雜多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