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鎖鏈與枷鎖碰撞石籠欄杆的聲音橫沖直撞地響起,似在為她的笑聲鼓掌。
林死聽著皺了皺眉,這人可能真的是個瘋子。
“我猜是後者。可是為什麼呢?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不同我搭話,該多無聊啊?”
她說完輕輕嘆了口氣,這聲嘆息配合著哀哀慼戚的語調,都不用看臉,縱是七尺鐵漢聽了也能瞬間化作火熱鐵水。
虧得林死一顆心長年來被滾滾屎尿矇蔽,非陳年屎殼郎破不了。
“你叫林死吧?名字真有意思。聽說你在這裡關了十年?那你識字嗎?我叫殷嘉,殷是殷切的殷,嘉是嘉獎的嘉。不識字我可以教你。”
見林死仍然自顧自磨指甲不搭腔,她笑得更歡了,“你好有趣,不知道有趣的人死了之後會不會變得沒趣啊?我有點捨不得你死了。”
還真想殺她?
林死呼吸頓了一瞬,那邊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緊張了?哎呀,你不會以為是我要殺你吧?”
黑暗裡,殷嘉的笑意變得淒冷,聲調幽幽的,林死驀地想起她打招呼時露出的那一排森森白牙,如同鬼魅一般。
殷嘉停下了誇張舞動的動作,她轉身面向林死的方向,嘴角噙著一抹寒冷的弧度:
“看來你不知道啊?如今朝堂太子執政,不出多時便會昭告天下,所有死囚,不分男女,當斬全斬。你說,像我們這樣,一個滅自己全家,一個屠村的,會第幾個死?”
林死全身血液驟然凍結。
她恍然憶起,王牢頭踹殷嘉一腳的時候,的確說了一句“死到臨頭”。她當時只當王牢頭氣上心頭,並未細想。
可若殷嘉說的是實話,那王牢頭便不是在說氣話。
不行。
她不可自亂陣腳。
情形如何,她須得等下次吃牢飯時設法打聽一二。
若是真的……她抬起頭望向滴水的方向,眸光漸漸凝下。
翌日,水滴聲停下的第四千五百二十三個數,阿芳帶著兩份牢飯來了。
林死一眼看出自己的牢飯比平日裡多出一些,心中不禁生疑,望向阿芳,臉上卻是笑著的:“阿芳,今日飯好多呀。”
斷頭飯?
林死一臉開心地扒著米飯往嘴裡送,一筷子戳到底,也不見飯裡有生肉。
這片土地更朝換代幾個春秋,死囚刑前的斷頭飯裡放一塊生肥肉的風俗始終延續。難不成平朝換了?
她不確定,便沒再說話。她知道這番異常若是對她不利,心軟的阿芳定會說些什麼。
她只需要聽,便可推斷一二。
阿芳看她一口接一口地往嘴裡送飯,眉眼間的不捨與擔憂更明顯了。她端起一旁的茶水遞給林死:“你這丫頭,吃慢些。”
看林死喝了茶,吃得慢了,阿芳才不舍地望著她:“小阿死,可願嫁人?”
林死捧著缺了口的瓷碗,聽見這話,雙眼亮晶晶地抬起:“可是官府有詔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