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那上清宮中,此刻五峰首座齊聚一堂,只是此刻卻並無一人開口言說,連那端然正座的辜御清,此刻亦不過輕支額頭,若有所思地望著廳堂正中那一盞紫銅香爐,也不知這位名動天下的正道巨擘,此刻心中究竟所思為何。
不多時,只見著一位徐浣塵換了一身嶄新衣裳,獨自來到大殿門前,拱手道:「弟子徐浣塵,拜見各位長老。」
辜御清點了點頭,示意徐浣塵快快入內,上下觀瞧了一番這位入室弟子,見著神完氣足,早沒了半分當日混沌迷惘,這才笑道:「聞聽你這幾日身子見好了,這才傳你過來,今日一看,的確氣色恢復不錯。」
徐浣塵入殿先行大禮於掌教師尊,再依次拜各位長老首座,這才說道:「承師傅掛懷,弟子當日學藝未精,中了魔道妖術,若非師傅暗中相助,弟子怕是已殞命當場。」
雍少餘聽罷,心中暗暗思索:「原來當日浣塵能與魚向晚交手不敗,果然便是掌教師兄暗中相助,想來掌教師兄內力浩渺,竟已到了可隔空傳功的地步,如此境界,委實是正道之福。」
而辜御清卻是渾不在意,似乎徐浣塵所說之事,於他全不放在心上,只是甩了甩衣袖,笑道:「邪魔外道打上山門,莫非我還看著你受了折辱不成?只是可惜了淵狄,同為我宗門翹楚,為師卻未能救下他,此乃是我之過,日後定當要去宗門祠堂,向列位掌教先賢賠罪。」辜御清一邊說著,心中自是又想起那尚未露面,便橫遭殺戮的劉淵狄,話語之間,亦全是哀情悲慼,「田師弟,你齊雲峰遭此劫難,卻非根基動搖,我看你門下仍有賢良弟子,回頭擇個吉日,我再親傳他們幾手功夫,以略償損失。」
田燭自當日受了化魂大法鉗制之後,與雍少餘比拼掌力受了內傷,本需靜養數月方能恢復,但畢竟事關本脈弟子亡故,不過幾日間,強自運功衝開脈絡淤塞之處,竟也行走如常,若非他自身功力深厚,這般行事,已極是艱難,此刻面色雖灰白一片,仍是略略點頭,低聲說道:「掌教師兄言重了,齊雲峰一脈弟子皆受命匡衛正道,若是魔道攻回中原,自然也要奉命斬殺,少不得傷損,淵狄雖身死敵手,但死前亦硬拼相鬥,也算盡力了,師兄不需太過自責。」
他此刻本就氣力不足,此刻言談到自家弟子亡故,更是牽動心事,火從心起,越說聲調越沉,但話音卻隱現急怒之氣,當即面色一陣灰白一陣赤紅,隨即劇烈地咳了起來。
辜御清長嘆一聲,從袍袖之中掏出一個瓷瓶遞了過去,說道:「師弟切莫太過傷心,我今日召集諸位過來,便是要給各位一個交代。」
眾人聽了,紛紛點頭,堂堂正道第一門派,竟在門內比武大較之日,被外敵就此攻入,耀武揚威一番,又揚長而去,雖救下來一眾正道高手,但畢竟事事處於被動,的確是顏面太過傷損,眾人無不靜候這位掌教真人站出來主持大局,而辜御清看得分明,見著田燭將瓷瓶裡的藥丸吞下一粒,面色漸轉恢復,這才繼續開口言說。
「今日之會,其實我已思忖頗有時日,自兩年前,江湖上有俠義盟之事起,便已深藏於心,只是當時雖已覺察出武林之中略有風波,但卻仍念著順勢逐波,不欲強加干涉,只是兩年間,江湖之中,宵小漸增,到了如今,魔道竟能破山門而入,實是駭人聽聞......」辜御清沉聲相敘,大殿之中安靜得似乎能聽到香爐之中靜靜燃燒香木之聲,眾人鬥清楚得很,辜御清此番話語,幾乎決定著未來數年乃至十數年之內,正道武林如何動向。
「當年正道昌隆,魔道遁走,江湖是何等興盛,但如今,卻屢屢受挫於魔道之手,想來便是這正道人才已漸趨凋零,前些時日齊雲峰弟子劉淵狄亡故,兩年前玄嶽峰弟子墨止失蹤,都是極可惜的傷損,」辜御清說到此處,也不自覺地朝著雍少餘處望
了一望,只見著雍少餘在聽到「墨止」二字之時,仍輕輕抓緊了衣衫,但面色始終古井無波,全然看不出半分情緒,「故而,依我所見,重啟百脈會武,再開正道人才選拔之事,方是當今大事。」
他這話一出,廳上眾人無不側目,原來這百脈會武當年之所以荒廢不復,便是因御玄宗弟子沈沐川之故,當年正道雖興盛無比,但仍需儲備新銳人才,擴充武備之選,而沈沐川自然便是那個中翹楚,只是當年沈沐川為人豪傲無羈,處處皆要佔個頭名,手下快劍無匹,卻絕無半分相容相讓,一路比拼,卻是一路損傷,及至他贏下劍宗魁首之名,已是將當時江湖中用劍新銳傷了一圈,而隨後更是一言不吭,便棄了會武總魁首之爭,將百脈會武活生生打成了個爛攤子,御玄宗雖身為江湖正道名門,卻也極是說不過去,為此,江湖各門各派還曾一同上山門討要說法,當時便是身為御玄宗大師兄的辜御清站了出來,替自家師弟擋了這一劫難,由此之後,各門各派再不願將自家人才現於人前,這百脈會武自然也就日漸荒疏無人再提了。
而今日,辜御清忽然再次提氣,顯然已是無奈之舉,任誰都看得出來,這一遭魔道能徑直來到御玄宗金闕峰山門之前,便能如此來到江湖任何一門派腹地之中,如此武力,已是不可小覷的地步。
「師傅......」
徐浣塵忽然開口,輕輕地喊了一聲,辜御清望了望他,卻也不惱他此刻插嘴,只是說道:「浣塵有什麼想說的?」
徐浣塵劍眉緊蹙,似是仍在心中猶疑,但他與墨止不同,每每開口,必定已是思忖定下,方才發聲,此刻也緩緩說道:「師尊所說,弟子認為極是,只是若如此,便認定是魔道所為,怕是還略略欠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