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無常則,若危若安。進止難期,若往若還。
墨止持劍笑對寒風,劍勢驟然再動,而這一番長劍再擺,勁道之巧,早已非片刻之前可比,一十二式劍招,悉數而出,飲冰劍化作一片寶藍色冰幕,劍吟如龍,彷彿此刻天地萬物,盡皆歸於靜默,任他山川崩塌,草木斷折,何種大事,皆要先待這少年將手中劍法使練完畢,方才依序而行。
此刻的墨止,亦早已忘卻外物,滿心所想,盡皆是眼前劍法,飲中十三劍精妙之處,便在於越是精熟,其中精妙變化越是豐富,好似醉酒之人,往往想象力最是奇特,旁人觀之不出,醉酒之人卻能先人一步,墨止如今十二式劍法通徹於心,使練一遍,便又覺得方才之中少了幾種變化,再用一遍,更是覺得又有新思誕生於心,故而他一連用了七遍劍招,竟每次都不盡相同,變化之新奇古怪,也是逐次而升。
待得他將心中暫存之變數,盡皆理順通達,而此刻,他早已渾身大汗,方才醉酒之氣,亦早已散去,此刻雙眸清澈若湖,只是一派望不盡的靈明通透。
墨止仰頭長出了一口氣,只覺得心中已是無盡歡喜,方才演練飲中十三劍之招式皆藏於心跡,也不知一連揮舞了幾個來回,只看著飲酒之時尚在夜間,而此刻晨光已是銜於東天,他此刻卻尚且不知,昨夜每使練一遍飲中十三劍,他於劍道之上進益便更深一層,到了此刻,已是劍法內力,俱臻爐火純青之境。
轉而朝白猿望去,只見這那白花花的偌大猿猴,此刻抱著早已見了底的石壇,仰面醉臥,口中鼾聲大作,一張綻青大臉,初次見時,只覺得凶煞古怪,而此刻再看來,卻頗有些天真可愛,墨止心中暗暗說道:“若是世間相處,亦可同我與白猿這般,又何須介懷什麼正魔之別,眾人各自憑著真心實意交好相待,又哪來許多仇怨。”
“飲冰劍!”
忽然一聲驚歎之聲傳來,墨止未及回身,只覺得一陣勁風撲面而至,孟元秋身如飛羽,剎那間便站到自己身前,墨止看著他滿面驚訝,又望了望自己手中神鋒,也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孟谷主,這柄寶劍乃是寒葉谷之物,晚輩僥倖尋得,今日也當奉還。”
說罷,他雙手托住劍身,恭恭敬敬地將飲冰劍遞到孟元秋身前。
孟元秋自繼任谷主以來,只聽說谷中鑄有飲冰、拂雪兩柄寶劍,但從來只有拂雪劍得以留存,飲冰劍早早便不知所蹤,故而所聽所見,皆在孟家古籍之上留有圖樣,此刻見著這遺落近百年的寶劍竟真真切切地擺在眼前,霎時間心中百感交集,又驚又喜,一時之間竟遲遲未敢接過手來。
墨止舉了片刻,見孟元秋仍未接劍,便笑道:“前輩若是要謝我,也先接過寶劍,再請我好好飽食一頓,這便夠了。”
孟元秋本正心思沉重,忽聽得墨止戲謔之語,反倒輕鬆了些,便一把持起飲冰劍,握在手中,以他此刻功力之深,飲冰劍上那般冰寒之氣,早已難侵體內,但當下握劍在手,孟元秋仍是自覺百年光景,數代先祖尋覓之功,此刻竟被自己抓在手中,一種難以言喻的苦澀之感,在心間緩緩淌過。
“好小子,你且與我說說,你是從何處尋得飲冰劍。”
墨止便與他盤膝坐而坐,將他如何隨著白猿入谷斬殺雪狼,又如何遇險,無奈之下刺穿雪狼背脊,方才見了飲冰劍竟鑲嵌雪狼脊骨之中,這些事由一一述說,孟元秋聽得只是心下稱奇,待得墨止講到昨夜酩酊大醉之後,方才也跟著長長出氣,隨即嘆道:“我谷中先祖搜尋了幾代之功,或搜尋谷內數百山洞,或出谷探尋天下冰寒之域,費了多少年月,誰又能想到,這飲冰劍竟在雪狼脊骨之中,看來老夫多年來不肯殺那兇物,反倒阻礙了尋到飲冰劍之事,但這劍被你尋得,想來也是時機已到,必然該行出世。”
墨止哈哈一笑,說道:“該不該出世,如今都已經出世,我這些年景叨擾已久,如今傷勢已然痊癒,還得了‘無易三秋訣’之法門,已是感恩無比,今日替貴谷尋回寶劍,也算我聊表寸心,墨止這幾日便要打算回到中原,去尋一尋我墨家仇敵。”
孟元秋聽罷他一番說辭,點了點頭,但雙眉之間卻仍未平緩,只是說道:“你身負大仇,原也該替父母相親伸張正義,若是我輩正道連這點血性都沒有,豈不是還不如魔道之人?只是我曾聽你所說啟暝宗之事,我多加思索,仍覺箇中牽連甚廣,我且與你詳細說來......”
孟元秋正待開口,卻忽然聽得風中隱隱傳來一陣悶雷似的響動,這聲音昏昏沉沉,卻直透心脈,好似八面皆受其音,墨止聽得心中一陣發慌,只覺得這隆隆沉響雖低沉無比,但隱隱卻透出一股急如星火的態勢,而孟元秋聞此聲亦是面色大變,陡然起身,說道:“是八面凌風臺的示警之音,谷內受了外敵入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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