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長鞭揚在半空,軍漢手臂疾揮,在空中激起一陣噼啪亂響,倒卷彎曲著朝下劈去,黃震亨不敢有絲毫怠慢,左肩一沉,身軀橫飄,堪堪再避過一擊,只是這一鞭威勢甚大,不帶絲毫虛招試探,乃是純拼力道,激起飛沙陣陣,黃震亨雖得以閃避一招,卻已經立足不穩,險些跌倒在地。
那領頭軍漢哈哈大笑,抬手便朝著黃震亨胸口抓去,在這巨掌之下,黃震亨那垂老身軀只似暴風前一株飄搖荒草般不堪一擊,出了束手待斃,再無他途。
孫青岩心中大叫一聲不妙,右手一揚,三枚鐵菱帶著凌厲氣旋,分三路進擊而去,軍漢正將黃震亨提在手中,尚自得意,卻忽然余光中升起三道星點青光,同時一股寒意破空襲來,雖看不真切,但聽得金刃破空之聲來得迅捷,倒也無暇思索,連忙撒手將黃震亨放了去,只是手腕方才縮回,一道鐵菱竟已擦著面板飛旋而過,在粗糲的面板上留下了一道紅線般的傷口,假若再稍晚縮手哪怕片刻,如今只怕鐵菱已徑直將手腕削斷。
只是這鐵菱一刻三發,幾乎同時而至,軍漢雖躲得一枚,其餘兩枚卻是再閃避不得,只聽得噗噗兩聲響動,鐵菱硬生生地嵌入他背門、後腰兩處穴道之上,孫青巖雖下手甚重,卻深知此刻不宜與北桓接下不解之仇,故而兩處穴位並非緊要大穴,但饒是如此,那軍漢仍是忽感一陣天旋地轉,渾身痠麻劇痛,大吼一聲,仰面墜馬而下。
這一番變化在旁人看來實是電光火石一瞬之間,北桓軍漢本大佔上風,卻忽而間倒墜馬下,雖口中咒罵不止,看來性命無虞,但卻眼見著再無起身之力,孫青巖如今暗器手法早已大臻圓熟之境,忽發即收無不從心圓轉,此刻雖打中背身兩處穴道,卻只是使他渾身痠麻,不能動彈。
可這轉瞬之間的變化,除卻墨止深諳此道,得以窺察一二之外,其餘眾人無不看得甚是驚奇,還道是黃震亨練有什麼法術,此刻忽然使了出來,北桓眾人更是不明就裡,但見同伴落馬,各自怒吼揮刀,十幾騎人馬在這荒原之上,竟是殺心大起,縱馬長驅。
“少東家快退,此地危險!”
墨止只覺身畔青影一晃,竟已空無一人,孫青巖身法之快,此刻竟才露出端倪,只聽他話語方才出口,人已似離弦之箭一般竄了出去,徑直落在黃震亨身邊,一把將其拉了起來,黃震亨身軀方才移位,一名北桓騎兵彎刀已在身後落下,砍在地面,發出一聲尖銳鳴響。
北桓眾人紛紛口中怒吼著什麼,墨止雖全然不懂,卻也知曉這些人所說必定沒有好話,此刻全村婦孺早退回村去,墨止也縱身倒躍,朝夔陵村急退而去,然而身子甫動,北桓兵馬進擊甚是迅猛,已殺到眼前,三柄彎刀一同削到,墨止正待運氣出掌,卻見一道白色身影站在身前,正是徐浣塵。
“要你不可運功,你忘了麼?”
徐浣塵話語之中帶著冰雪寒意,更無絲毫情緒,如同枯守古寺的百年老僧一般,但他功力之深,遠遠高過墨止,只見他腰間長劍驟出,劍影橫擋,三柄彎刀皆被擋了攻勢,他回身說道:“還不回去,不要命了麼!”
墨止衝著他吐了下舌頭,心中說道:“不就是動手打個架,何必這般認真,真是個死心眼子!”
但他此前被黃震亨、孫青巖等二人接連提醒,自也知道此刻運功必無好處,便也折身回還,徐浣塵冷冷一哼,翻身跳躍,身軀進擊急速,挺劍朝著那手持青犛旌節的北桓士官連刺三劍,那人身軀纖瘦,所穿的乃是一襲絲綢長袍,比之這十幾個兵丁大是不同,想來並非軍中士卒,當有些職分。
徐浣塵見他穿著手持,皆與眾不同,便猜定此人身份必定與尋常兵丁有異,三劍毫不容情,盡皆揀著那人胸口要害處挑了去。
果然他身影晃動,劍光灼灼,那北桓人面上大露驚懼神色,手中旌節也拋在一旁,口中嘰裡咕嚕地大叫起來,隨著他叫嚷出口,十幾個兵丁同時勒馬回身來救。
徐浣塵見自己所料不錯,更是斷定眼前此人必定職分高於一眾兵勇,隨即冷笑一聲,長劍回彈身後,劃出一道銀色光弧,北桓騎兵雖各自無懼,但戰馬被這眼前銀光一晃,紛紛停蹄原地,不敢上前,徐浣塵旋身側跨,便繞在那北桓人身後,長劍抵在脖頸之處,頃刻間便已將此人制在手中。
“哇,冷臉子你如今聰明得緊吶!”墨止喜道,“我原先還以為你是長老說什麼,你便做什麼的迂腐之人呢!”
徐浣塵瞪了他一眼,也不回應,只是對著自己身前的北桓人冷言說道:“你們北桓部族,偏居大漠,自行放羊牧馬便了,何必擄我中原人士去給你們為奴為僕?”
那北桓人只覺頸間寒意凜凜,劍鋒在喉,自己性命只在這少年一念之間,連忙操著一口窒澀漢話,顫抖說道:“你.....我們大王天恩......你們不識好歹,我們......我們不要這些人了,你們就在這裡過活,你不能殺我,我......我是......”
徐浣塵手中長劍微微一收,已擦破他脖頸面板,滲出了幾絲血液,更是嚇得此人連聲驚叫,而一眾北桓兵丁懾於此人身有職位,也無一人敢於上前用強,只是口中陣陣喝罵,徐浣塵自也聽不明瞭,只是笑道:“你是誰,我們不必知曉,你現在帶著這些兵丁回去,再也不要回來,你可能保證?”
那人此刻早嚇得牙關打架,更哪裡敢有半句違逆?連忙說道:“可以保證,我可以保證,你放開我,我便帶著他們離去。”
徐浣塵點了點頭,說道:“那你可要信守諾言。”
那人連連應聲,雙股之間早一片尿溼,將駿馬身軀染得騷臭。
徐浣塵聞言,便要翻身下馬,墨止一見,連忙喝道:“不可!你一下馬,他們便再展攻勢,將他劫下,讓這些兵勇離去百里,再放他離開!”
徐浣塵眼珠轉了轉,也同時醒覺,本已半下馬背,此間竟袍袖發力,再度回了馬上,果然只見他身軀起落之間,北桓兵丁原本亮出兵刃,再起了殺心,但此刻一見他去而復返,竟又強行將手中弓刀再度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