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沐川半點沒有著急的意思,一行人便如此停停走走,有意給墨止留下練習餘地,而墨止也是沉浸其中,終日修習。不過百餘里的路途竟行了十數日,其間沈沐川飽飲美酒佳釀,大酒葫蘆似乎沒有見過底,而墨止趕路時便自行按照心訣修習,得空時便又練起劍法來,幾日之間墨止尚覺不出絲毫變化,但若是給早些時便認識墨止的人來看,此刻的墨止雖只過了十數日,但身子已是茁壯許多,身軀愈發結實,面容也少了許多稚氣,煥發出些許男子的瀟灑毅然之風。
眼見離渡口越來越近,這一日墨止仍在苦練手中一招天羅群星,只是招式繁複艱難,一直以來難以突破瓶頸,沈沐川橫臥在一塊平坦石頭上,照著日光暖融融地半睡半醒,十分閒適。
便是此時,孫青巖的身影回落到二人眼前,原來自雙臂受傷後,孫青巖便難以動武,這些時日雖是大有好轉,仍是達不到自己全盛水平,再加上他心知,江湖授藝最忌諱有旁人圍觀,故而閒暇時便往來城鎮探聽些訊息,他生性謹慎沉穩,一直以來生怕眾人再臨險境,畢竟自己如今雙臂尚未恢復,全然幫不上忙,若要痊癒,只怕尚需月餘時光,好在他自身輕功超然,往來行走全無拘束,但這一次他回來後面色卻頗為黯淡。
原來這一日,烏袖鎮血案正式公告天下,一時之間江湖震動,甚至帝京之中也為之側目,誰也不曾想到,時至今日,這般盛世太平之下,在溫潤江南之地,竟爆發出這般可怖的屠鎮之舉。
最終結果便是烏袖鎮闔鎮慘遭屠戮,究竟有無生還也無人可知,這座小鎮最終竟是被人直接在地圖上徹底抹去,再也不剩半分痕跡,好似從來不曾存在過一般徹底乾脆,一夜之間竟能將一座百餘人口的鎮子殺了個乾淨,饒是官府調集江南精銳捕快,但已經消失的東西又如何能查得到一點蛛絲馬跡?而這種惡魔般的行徑,也讓江湖中再次有傳言四散:這般恐怖的行徑江湖已是數十年間未曾再有,或許魔道已然捲土重來。
沈墨二人聽他說罷,心中各自大驚,畢竟當日離開之時,烏袖鎮雖死傷慘重,但並非是全鎮遭遇毒手,而不過十幾日的光景,居然聽到烏袖鎮這般遭遇。
墨止強壓心中悲慼,也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一聲長嘆,便又回到樹蔭下,盤膝而坐,繼續照著心訣所載,調息自身。其實他即便再心性轉變,終究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如何能不思故土,不念舊情?終究是離鎮之時,被當初鄰里喝罵詆譭,以致於烏袖鎮三字於他而言成了心中一塊鮮血淋漓的傷疤,不願提起也不願回想,而此時此刻,沉浸於武學修行,已是他如今最大的逃脫手段。
沈沐川往日裡大大咧咧,但見墨止這般反應,如何猜不出少年心思?心中只得暗暗嘆氣,自從離鎮之後,他雖看似每日飲酒消遣,但實則心中始終思索這場浩劫緣由。
於是將孫青巖拉到一旁,低聲問道:“我且問你,這次傳出烏袖鎮血案的同時,可否另傳出了《無厭訣》的傳言?”
孫青巖輕輕嘆氣,算是肯定,說道:“既然已經將聖教扯了出來,無厭訣如何逃得過?我方才在茶樓裡聽到,已經有人說,烏袖鎮藏有聖教至高秘籍《無厭訣》的總綱部分,正是因此,鎮子才慘遭血洗,我尋思這也並非妄語,之前便有流傳過我與另外兩位聖教星使各自掌管部分無厭訣,與今日所傳,邏輯上甚是貼合,因此在江湖上,這種流言傳的會極快。”
他早年身為魔道十四凶星之一,自然對魔道尚懷忠心,所謂“魔道”、“兇星”等等稱呼,皆是正道武林口中相傳的,若是站在所謂魔道立場,自然以“聖教”、“星使”等等稱呼相稱。
孫青巖雖隱居多年,口中稱呼仍是未改,對於稱呼之爭,早些年他與沈沐川甚至曾有過爭論,最終才決定互不干涉,自己心中明瞭即可,因此如今聽在耳中,沈沐川也未覺彆扭,問道:“那我今日再問你以此,這鬼秘籍到底在不在你手上?生死攸關的事,百十來口性命都搭進去了,你可別再諱莫如深,該說什麼趁早說了,我也好早做打算!”
孫青巖面生猶疑,但卻沒有說話,沈沐川看他如此,心中已是猜出了個大概,便道:“好好好,你愛說不說,老子認識你十多年了,我才懶得覬覦你們那雜碎邪功,你就是白給老子,老子也不要!你就當個寶似的揣在懷裡等著這破書給你下崽去,但我可跟你說,萬一我們行蹤暴露,江湖中那些賞金遊俠齊聚,我可就管不得三七二十一,你把這喪德行的東西給我扔出去,我好不容易收個稱心徒弟!”
孫青巖聽他如此說,正色道:“你放心,我便是豁出性命,也會保護少東家安全!但《無厭訣》是我聖教秘籍,當年......我的確帶了一部分出來,如今也的確在我身上......我既然受天劫教主所託,也絕不可貿然將秘籍拱手交出,但若是真的有了危險,你放心,我自然有辦法保你們二人安全。”
沈沐川不耐煩地一把拉住他,低喝道:“老子不用你保護!我只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暗地裡修煉過這邪門功夫!”
孫青巖抬起頭,深望了沈沐川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