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嫿瞧著陸嫻妃面上不加掩飾的憂慮之色,略略定了定心神,沉聲道:“娘娘,容明嫿唐突。先不說寶鏡有這個能力,入營不過月餘便立了個小功。眼下陸將軍年事已高,陸家一時也沒有合適的人選去統領陸家軍,萬一此時南疆有變,那大綏便要陷入南北夾擊之勢。若再被朝中有心之人借五殿下的名義加以利用陷害,陸家的未來,只怕是岌岌可危。”
陸嫻妃驚異於明嫿竟會同她分析這些,自她入了這宮中,父親便總是令她韜光養晦,收斂鋒芒。她不是不知陸家此時的境況,雖有皇帝暗中扶持,可畢竟樹大招風,南疆諸國又虎視眈眈,就等著陸家軍生出紕漏。若陸家真沒有能夠撐起局面的繼承人,不消幾年陸家怕是會在這京都之中銷聲匿跡。
“寶鏡有些時候雖然荒唐,可我卻是明白,她是最像她父親的,若我兄長在天有靈,雖為她欣慰,可也不願見她如此辛苦...”
陸嫻妃此時心中十分掙扎,陸寶鏡若是男兒身,莫說是自己,便是她父親陸老將軍也是會同意她入軍營,可她如今已經快十七了,萬一此時不成,鎩羽而歸,回到京都,往後的日子又該如何?
明嫿不解陸嫻妃此時想法,這世道本就對女子頗為苛刻,正如她前世,李椋帶著北境騎兵衝入京都的那日,那些正氣凌然的朝臣竟未曾指責李椋一句,也不曾見他們提著刀上前去同北境韃子們拼殺,而是全部跪在永寧門外死諫,跪求李珩處死自己這個魅惑主上的妖孽禍水!
她曾經在無數話本戲文上頭見過,每每亡國之際,那些男人總會找處些藉口來推脫亡國之因皆是美人之禍。何其可笑!
“娘娘,這世間女子的出路並非只有嫁人一條,守著一眼望不到邊際的日子匆匆活過,這並不是寶鏡想要過的日子。既然從前大綏出過女將軍,那麼寶鏡自然也可以成為下一個,我信她。”
“只不過,如今京都局勢複雜,趙家人在前朝虎視眈眈,正欲收攬各路世家手中的零散兵權,陸家軍便是最為炙手可熱的一路兵馬,娘娘從前的打法,往後怕是不成了。”
陸嫻妃今日召見明嫿,原本只是想知道陸寶鏡的近況,寶鏡對明胥的心思她是看在眼裡的,往後如何,她著實有些迷茫。
“嫿姐兒,你是如何會想到如此多?莫不是你父親同你說了些什麼?”
明嫿笑了笑,緩緩道:“這些不過小女愚見,只是偶然間發覺若再這麼默默無聞下去,最後也只能淪為旁人粘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如今陛下雖然明裡暗裡的相助陸家,可向來帝王心術複雜,其中最為讓陛下忌憚一聲兵權,二是外戚,此二者陸家皆佔,若想作壁上觀,怕是不能。”
陸嫻妃搖頭嘆息,道:“我只願璟兒平安長大,又不願他去做那孤家寡人,她趙平良野心勃勃,對那個位置勢在必得,我又能如何?這爭與不爭皆是徒勞,走一步看一步吧。”
明嫿不言,好半晌才悠然道:“這些日子京都中人總是紛傳,說是趙貴妃賢德,欲在中秋宮宴之後為陛下選秀,充實後宮,依娘娘之間,貴妃此舉,所圖為何?”
陸嫻妃稍稍沉思,道:“選秀必然為了子嗣,這些年後宮嬪妃未曾有孕多半也是趙平良的手段,如今她竟反其道而行之,莫不是動了國本的心思?”
明嫿點頭笑道:“趙貴妃此舉明面上是為了自己賢良名聲,可實際上卻著實暴露了同澄王殿下如今生了嫌隙,且還不是個小嫌隙。澄王生性複雜,趙貴妃害怕自己拿捏不住這個養子,想要再立傀儡...”
明嫿話到一半便不再多言,陸嫻妃既然能再趙貴妃之下安然無恙多年,除卻家世不凡,這心機也是必不可少的,不然早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之中死上百回,如何還能安然生下皇子。
“那依你之見,我該如何...”
明嫿緩緩放下茶盞,聲音悠然,帶著些狡黠:“她趙貴妃想招新人,娘娘為何不行?”
陸嫻妃聞言眸中閃過一抹清明神色,嗤笑一聲,嗔道:“從前只道你是個乖巧的,沒曾想竟如此狡猾!”
嬉笑見,元姑姑忽的叩門道:“娘娘,時辰差不多了,外頭似乎要開宴了,娘娘可要移步?”
陸嫻妃剛想派人送明嫿到宴上同燕綰碰面,沒曾想此時李璟突然闖進來,一把牽起明嫿的手,喃喃道:“母妃,我想讓嫿姐姐同咱們一起。”
陸嫻妃面上有些尷尬的瞧了眼明嫿,心道這小子今日究竟是怎麼了,競對明嫿如此熱情。
明嫿剛想拒絕,卻不料李璟鬧得更兇,扯著她的衣袖哀求道:“從前寶鏡姐姐也經常在宴上同咱們坐到一處的,為何嫿姐姐不成,母妃,兒臣求您了。”
陸嫻妃想著今日中秋,不想掃了兒子的興致,便笑著應下,隨後朝著明嫿低聲道:“璟兒今日鬧得厲害,你若覺得不習慣,一會兒我便命元姑姑將他帶下去,你也可以回你母親身邊。”
明嫿含著笑點了點頭,李璟見狀笑的愈發得意,連忙牽著明嫿的手往宴上行去。
此時宮宴快要開始,一眾賓客皆被宮人引到位置上坐下,明嫿此時被安排在李璟身旁,緊緊挨著陸嫻妃身後,悄悄看著這殿中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