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釗邊走邊打量著周圍熟悉而陌生的景色,未來與現實在腦海和眼前交替閃過。這一大片被稱為趟房的紅磚平房是企業自建的公房,四、五米高的舉架,人字形的石棉瓦屋頂,屋頂上還有已經廢棄不用的老舊煙囪。
趟房之間是小塊的菱形花紋地磚鋪成的人行步道,不同於一些老照片中逼庂蜿蜒的小巷,這裡的衚衕寬敞而整齊。如果不是每家院子裡私搭亂建的小房子實在影響美觀,甚至都有種聯排別墅的既視感。
每兩排趟房之間是筆直的4車道的柏油馬路,路邊栽種著楊樹苗,30年後隨處可見的私家車當然是一輛都沒有,倒是有臺鈴木125摩托停在空地上,摩托車的後座上鋪了一塊滿是油漬的破麻布,那是殺豬賣肉的張胖子的座駕。
這裡是後世捱罵最多的壟斷國企華國石油,哦不對現在應該還是石油工業部下屬的金州石油六廠的住宅區。
大約走了10分鐘,拐了兩個彎,章釗來到了興業街道的副食商店。
這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樓下是商店,樓上是辦公區。小樓被牆隔斷成兩半,卻公用著一個大門,大門的左右兩側分別掛著“興業裡國營糧站”和“興業裡副食商店”的門牌。
門牌是木製的有字的一面微微凸起,白底黑字的簡約風格,這種牌匾在30年後只有在某些多部門一起辦公的政府機關的門口才能看到了。
與右側的副食店的冷冷清清比起來,糧站的門口拍著長龍,每個人的手裡都拿著一本紅色塑膠封皮的糧本,手中還拿著一隻白色的布袋——這時候不管買糧買菜可都沒有塑膠袋可用。門口的一個穿著土黃色工作服的糧站工作人員翻看了一下糧本,然後用紅藍鉛筆在糧本的當月月份上一劃,然後放人進去。
糧食只有大米、白麵和黃面(較粗的玉米麵)三種,分別放在鐵皮做成的敞口糧櫃裡,堆得滿滿的糧食上放著一大一小兩個白鐵皮戳子。
糧站裡除了稱米麵的檯秤,還有兩臺漆成綠色的提壓式食用油售油機,工作人員看了下糧本,然後在售油機上的一個刻度尺上調整了刻度,將旁邊的一個類似腳踏車車把的手柄向上一提一壓,暗黃色的豆油被注入早就準備好的玻璃瓶中。
章釗看了一會,就轉身走進了旁邊的副食商店。這裡主要是銷售一些調味品和日用品,角鐵焊制的玻璃櫃臺裡稀稀疏疏的擺放著樣品和價籤。
比起排著長龍的糧站,這裡就顯得冷清多了,好多櫃檯前都空無一人。唯獨賣醬油的攤位排著6、7個人,站在最前面的一個帶著黑框塑膠眼鏡的中年人正和一臉不耐煩的售貨員爭吵著。
“愛買就買,不買就滾,還20分鐘就關板了,後邊的同志買不到東西算你的?”因為物資相對豐富,這個時代的售貨員已經不如6、70年代吃香,但畢竟還是旱澇保收的國營企業職工,眼睛都是長在頭頂上的,加上閱人無數,幾乎個頂個是吵架能手。
“我是想買啊,可是你不賣給我啊!”眼鏡男低著頭,說話細聲細氣,不過卻堅決不肯挪開,看來也不是好惹的。
“廢話,我這裡只有一斤、半斤和三兩的提子,你要半斤、六兩或者八兩都能打,你非要打七兩醋,這不是耍著我玩呢麼?”女售貨員眼睛一瞪,毫不相讓的道。
“閨女,那個要不你用旁邊的秤給他約(Yao一聲)一下吧!”後邊一個等的有些急了的老奶奶勸說道。
“我不會看秤!”售貨員理直氣壯的道:“而且這傢伙就是故意想佔公家的便宜,上次沒零錢找給他就多給了一兩的醬油,然後他就上癮了,隔三差五要來打七兩的醬油、醋。”
“我就是剛好剩7分錢而已,沒有故意......”看到周圍人將目光移向自己,眼鏡男有些不好意思的改口道:“不行的話給我打半斤醋行了吧?”
售貨員冷哼一聲道:“這回我還不賣了呢!瞅你戴個眼鏡,看著斯斯文文的,肚子裡一肚子壞水,怪不得毛主席都說了,知識越多越反動......”
章釗看著那個售貨員越說越起勁,把所有的顧客都晾在一邊,而傍邊買毛線布料的售貨員已經開始整理貨架了不由得有些焦急起來,這個時候的售貨員可是絕對不會加班,保證到點下班走人。真煩,別的重生者都有外掛幫忙,結果自己重生了還要自己處理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
“那個,阿姨…..你就賣給那個叔叔七兩醋就好了啊,後邊這麼多人在等著呢!”30多歲的靈魂,叫“同齡人”叔叔阿姨有種說不出的彆扭,不過為了醬油忍了。
“你這孩子說的倒輕巧,學過算數了嗎?我這裡沒有二兩的提子,七兩醋就沒辦法打。我給人打了20年醬油了連這個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