戍鼓斷人行,白雲傳雁聲。東宮向北直達武庫的路上,淮南王的從屬兵馬層層列陣,阻斷了道路,只有時不時在雲端飛去的大雁可以暢通無阻。
王博領著翊軍營二十幾號人馬被驅趕著前進,他們這些人之前丟盔卸甲,如今雖然又重新補上了兵器盔甲,卻掩不住一副敗兵的樣子。
眼看前面敵人已經嚴陣以待,王博一拍他的心腹朱華威的肩膀說:“小豬,上吧,我給你壓陣。”朱華威看著老上司,那眼神好似怨婦,他哽咽著說:“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了。”
朱華威帶著十多人先是快跑,再是小跑,然後慢跑,再然後踱步,總之是逼近了敵陣二十步,然後就再也不肯走了。
朱華威眼睛睜的大大的,帶著掩不住的驚恐,他盯著對面的敵兵高聲說道:“我是翊軍營王博將軍麾下大將朱華威!奉命討伐逆賊!”然後他麾下士兵也跟著嚎叫起來。
只有十幾個人的叫陣未免太過兒戲,不但無法震懾敵人,反而是對面的敵兵放鬆了緊握兵器的手,臉上帶了嘲諷的笑容。朱華威吆喝了片刻就聽見對面陣中一名將領模樣的人喝道:“殺了他們!”他嚇得腳下一軟,立刻轉身就跑。
“殺!”身後傳來喊聲,朱華威如芒在背,顧不上腳下發軟,只是追著王博的背影拼命的逃,跑在他前面的王博又是無甲一身輕,讓只來得及丟了頭盔和兵器的朱華威心中一陣嫉妒。
“救命!啊呀!”身後傳來慘叫,朱華威回頭,眼角的餘光看到他麾下小崔撲倒在地,一支長矛正扎透了這小夥子的背。小崔睜大了眼睛望著前面逃走的戰友,伸出一隻手像是要抓住什麼一樣。然後一隻腳猛然踩在他伸出的手上,把他的手牢牢的踩下去,再然後又是一隻腳踩在他頭上,他的臉被一腳踩下去緊緊貼住地面,後面則是一隻又一隻腳在這小子身上踩過去。
朱華威拼命的跑,他心中吶喊‘我不要死!我不要死!’,卻因為過於緊張以至於腳下痙攣,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一瞬間恐懼席捲了他的內心,他又看了一眼洶湧而來的敵人,忽然兩眼一閉,就裝起死來。或許是追擊計程車兵們認準了前面逃命的敵將,追兵沒有給躺著裝死的朱華威補刀,而是把他當做屍體一次次踐踏他。
王博挺著大肚子跑的飛快,畢竟他脫了甲衣,少了好些分量,他邊跑邊喊:“宮將軍救命!看在一起在翊軍營共事的份上,救命啊!”跑著跑著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卻正看到他的得力部下朱華威淹沒在敵兵腳下,他心中恐懼更甚,再不敢回頭。
或許是平日好吃懶做,或許是長久沒有打熬筋骨,總而言之,奔跑中的王博忽然腳下一滑,一個狗搶屎摔在地上。‘不能停,得快跑!’心裡這樣想著,王博立刻跌倒了再爬起來,這時候他看見對宮勝那裡密集而厚重的列陣忽然分開了,他大是驚訝:‘這是?’
敞開的列陣後面是五匹披著馬甲的雄健戰馬,五匹戰馬列成一線蓄勢待發,戰馬旁邊是甲冑在身的宮勝、太史譽、慕容翰、段文鴦、陳安五人。
太史譽笑笑說:“火候剛好,王博那廝也不算沒用。”
宮勝哈哈一笑:“上馬!”
於是五人翻身上馬,正午的強光照射下,甲騎具裝便似乎鍍了一層流淌的光,目之如有神賜。
“殺!”宮勝縱聲狂呼,馬蹄聲驟然響起。
“列陣!列陣!”淮南王一方的將校聲嘶力竭地叫了起來,為了追殺王博的二十幾個敗卒,他們這上百人的隊伍早就散亂的沒什麼陣勢可言了。無陣之步卒又如何能夠抵擋甲具騎兵的雷霆一擊?
然而這些淮南將士追的有些過於遠了,距離甲騎只有百步而已。當看到對面的甲騎,所有的淮軍士卒都是一陣驚懼,甲騎的威力作為宿衛軍當然聽說過,如今甲騎咆哮而來,瞬息即至!
“快列陣!”“快跑!”“不要跑!跑不過的!”“再不跑就來不及了!”“就五個人!怕個球!”——喊聲在陣上交錯,一百個人一百種思路,最後就是什麼也做不成。
首當其衝的人是悲哀的,雪亮的槊鋒勢不可擋,沒有任何阻礙的穿透甲片,然後穿透肉體,之後穿透骨骼,而後又再次穿透甲片——就是如此的犀利無匹!
慘嚎聲沖天而起,一個個擋在甲騎去路上的步卒被撞飛、被踐踏,他們身上的簡陋甲片被長槊輕易穿透,就像豆腐一樣不堪一擊。
甲具騎裝的殺傷力轟然爆發,淮南軍上百步卒就如紙糊的一樣,被一擊轟垮,而擊垮他們的甲騎只有區區五人而已。數息之內,剛剛還在追擊敵人的淮軍步卒被殺傷十有三四,士氣隨之轟然崩潰。
戰馬奔騰嘶鳴,馬上騎士亦在狂吼,飛舞的馬槊每一次攻擊帶起一蓬蓬刺目的鮮血,吞噬著敵人的鮮血,摧毀了敵人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