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桃很快就知道阿爹為什麼這麼高興了,因為他把陸野賣了個好價錢。
這裡的好價錢不同於有具體數字計算的金錢,這裡的好價錢是一個人,陸野沒有被賣到這村那屯裡,而是被阿爹賣給了隔壁張家。
張家是村子裡出了名的無賴貨,家裡上下十幾口老的小的每一個好人,就算連剛能下地走路的還穿著開襠褲的小屁孩兒最先琢磨的第一件事兒就是怎樣去偷雞摸狗。
這樣的人家是決計買不起小孩兒的,他們自己家都窮得算計著賣孩子了。
但是事情的轉折就出現在兩個月前,阿爹跟他家的二兒媳婦滾了草垛,不久後那胖女人就發現自己懷孕了,可是張老二幾年前因為偷牛被牛踹壞了命根子,早就不能人道了。明白過來有人給自己帶了綠帽子後,張老二把他媳婦兒給打了個半死,逼著她說出了姦夫的名字。
只是那名單一串長,沒辦法,他只能從裡面選了個最有錢最能訛的人出來,那就是南桃的阿爹。
南桃的阿爹從祖上就做的是這門生意,在這窮鄉僻壤裡,能日日喝得起酒吃得起肉的日子早就讓人眼紅了,張家跟南家是鄰居,盯上南家的地窖也不是一兩天了。
而且,南桃的阿爹這輩子女人不知道多少個,卻因為做的是這種損陰德的事情,這麼多女人沒給他生下半個孩子,就連南桃都還是他拐的女人本來就揣在了肚子裡的種。
全村兒都知道,南家的南大壯想要個兒子都想得要瘋了。
張老二更是摸準了南大壯想要個兒子的心思,用他媳婦肚子裡的種威脅他,換來了陸野跟五百塊錢。
以為自己終於盼來了個兒子的南大壯紅光滿臉,將陸野扛起來合著五百塊錢就丟到了張家,終於換得了大著肚子的張老二的媳婦,從那之後,南家的地窖裡就沒有關過人了,南大壯覺著要為自己還沒出世的孩子積德行善,不再做拐賣的生意了。
不僅不做了,他還把自己做生意的門路都教給了張家人,替他們謀劃著如何將陸野賣出個最高價錢。
自從南大壯不做這門事兒後,南桃的主要任務就成了伺候張老二的媳婦,好巧不巧的是,她是跟南桃她娘同一批被拐來的,本是說好要做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好姐妹,結果南桃娘跟個瘸子成功跑出了這沒有出路的大山,留下她一個人被困在這人間地獄,她恨死南桃娘了,於是就把這鑽心蝕髓的恨轉移到了南桃身上。
原本在張家還磋磨不到南桃,如今南桃跟她跟前伺候,她便將在張家學到的那些變態的折磨人的法子一一用在了南桃身上。
短短几個月,南桃就被她拔光了右手的指甲,一隻眼睛也充血幾乎失明,半張臉都是青紫的,睡覺挨著都能疼醒。
這幾個月,南桃自己都死去活來的,顧不上去想那個被丟到了張家的陸野,等到下一次見他的時候,是在張家土牆後的牲畜棚裡,他被鐵鏈子鎖在豬圈裡,渾身混雜著惡臭的牲畜糞便還有鮮血,見到南桃,他還認得她,枯瘦的身體拖著鐵鏈子爬到了豬圈邊上,從木柵欄裡伸出手來求救。
他一咧嘴,就一口血淌了出來,南桃這才見到嘴裡的牙被拔了一半,血肉外翻,觸目驚心。
他甚至哭都哭不出聲兒了,眼睛紅彤彤的也沒有眼淚掉下來。
南桃怕極了,南大壯再狠再缺德也不會這麼虐待地窖裡的孩子,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畫面,張家的牲畜棚蓋得極其嚴實,南桃廢了好大勁兒都扒不開一根木樁,那從木樁裡伸出來的小手也配合著她,揪住了她的手腕,慌張的在她手腕上劃出了好大一條血痕。
血珠子滾落,南桃聽到了土牆裡傳來張家人的話說聲,嚇得一個哆嗦,她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從兜裡摸出自己攢了兩天沒吃的芝麻餅從木樁縫裡塞進去,塞到那小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