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與不和諧的聲響交織荒誕。
紙花漫天飛舞,如同哀愁的雪花,被無情扯起,灑向半空。
一旁,個別閑人,饒有興致地觀望著這出鬧劇。
場面即將失控之際,葉衿輕蹙了眉,一聲未吭,“牧羊犬”spencer便已收起戲謔之心,迅速而冷靜地行動了。
他沒高聲,也沒採取任何激烈手段,只是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平心靜氣道:“陳生,這是你媽媽最後的安息地。”
他嘴角仍然含笑,只是因為尊重逝者,那笑容才顯得格外溫和有禮。
對了,趙一儀的先夫姓陳。按舊時習俗,她該改稱“陳趙一儀”或被尊稱“陳太”,但趙一儀,這位舊社會獨立女性,平等地厭惡每一個企圖剝離她自我的稱謂。<101nove.er剛才那句話,對盛怒中的狂徒而言,或許未顯淩厲,但許是因為昨日經歷了一些別的什麼,不過兩句話,便似一盆冷水,瞬間澆熄了男人心頭的怒火。在一眾驚愕的目光中,賭鬼竟猛然噤聲,靈堂內也頓時歸於寧靜。
殯儀館職員聞訊趕來,在門口探頭探腦,又被眼尖的阿公揮手示意,識趣地退去。
從頭到尾,葉衿都沒有抬眸一眼。
事實上,他剛剛一直在心中嘗試和阿婆對話,但趙一儀似乎也在埋怨他,根本不願意和葉衿說話。
“你哋呢啲冚家鏟嘅,攔佢做乜!你們這些喪天良的,攔他做什麼!)”
賭鬼僵住不動,但他婆娘卻不肯罷休,瘦臉蠟黃,咬牙切齒地從男人背後竄出,火力全開:“你個死撲街,自己先係正印嘅種!你這個混蛋,你自己才是親生的!)”
賭鬼沉默片刻,眼眶泛紅,奮力掙脫叔公們的鉗制,又欲發作。此時若他婆娘遞個火機,恐怕整座殯儀館都要燃起來。
應該沒帶火機吧——spencer輕撫下巴,心中暗忖這殯儀館的安檢是否嚴密。
葉衿終於抬起了頭。<101nove.er對二少爺莫名很瞭解,無須多言,已貼心地將手搭上輪椅,緩緩推至堂中蒲團前——若非傷勢所限,葉衿今夜亦會虔誠在此跪拜。
反觀那真正該長跪不起之人,仍滿臉憤恨,目光如刀。
葉衿未加斥責,僅以一抹近乎慈悲的眼神,凝視著被眾人制住,不偏不倚跪在自己面前的賭鬼。他俯身貼近,輕聲細語,宛如惡鬼低吟:“阿婆喺度睇緊噶,唔想死就收聲。阿婆在看著呢,不想死就閉嘴。)”
賭鬼驚猛抬首,只見燭光搖曳,葉衿的面容比自始至終掛著微笑的spencer,更添幾分陰森可怖。
夕陽再沉,夜色無差別地攪勻了九龍與港島的沉靜喧嘩。
遊為租住的公寓樓層很高,雖然周遭樓宇緊湊,仍能從窗臺邊窺見維港零星風華。
室內昏暗,他孤影立於窄窗之前,腳下是上環的燈火輝煌,而他身旁唯餘煙蒂一點橘火,與夜色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