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配做鴉堡的主人！
葉衿甩開遊為的手，彎腰捲起褲腿，鞋子一踢，率先沖向淺灘。浪花輕舔腳背，退去留痕。他試探性地踏水，涼意從腳尖竄上，他卻笑得像個孩子，一腳踢開飛濺的水花。
遊為站在不遠處，雙手隨意插在褲兜裡，斜著頭看他。葉衿一轉身，抬腳一蹬，海水便如碎鑽四散，直奔遊為。對方懶得閃避，任涼意襲來，只彎腰掬起一捧水反擊過去。
葉衿笑著想躲，腳下一滑，撲通跌進淺水裡，狼狽得毫無風度。他坐在沙灘上，嘴裡嘟囔著什麼，伸手想拉過來救他的遊為下水，哪知這人穩如磐石，任他怎麼拽也紋絲不動。
無聊。
葉衿力竭，差點躺倒在海水裡，遊為才彎腰，單手輕松將他拎起。海水順著兩人的褲腳滴落，葉衿才站穩，活力立馬充盈，伸腳又往遊為腿上踢了一捧沙，躍躍欲試地期待還擊。
沙灘上人聲鼎沸。
追逐打鬧的孩童，遠處潛水的蹤跡，陽傘下閉目的悠閑，不同語言的歡聲笑語，如同潮聲中的拼圖。二人的影子在水中被浪花沖散了一萬遍，又在微光中拼回一起，搖曳著，融合著。
不遠處，一個小男孩正手捧濕沙，細心填充模具，拍打壓實，眼中滿是認真。作品一完工，他立刻眼睛亮晶晶地抬頭向母親獻寶。女人輕撫他的頭發，低語間，笑聲傳到他人耳中，又隨海風飄散。
葉衿的玩鬧定格，回頭一瞥，目光立刻被那對母子牽走，神色惚恍。遊為有所察覺，視線隨之移去，再回到葉衿身上時，眉眼不覺柔和了幾分。
他抬手拂開葉衿濕漉漉的額發，動作輕緩、剋制。
葉衿眼神迷頓，欲語還休，遊為卻已緊握他的手，力度堅定如錨，悄然將人引離霧障。
這樣的親水海岸，在港城和江城都頗罕見。葉衿習慣了趴在硬質堤岸的欄杆上，嗅聞海水鹹香，難得在沙灘上撒歡，身上已泛起細汗。
畢竟入了秋，海風襲來，葉衿濕透的半邊身子不禁打了個寒顫。下一刻，遊為已託著他最慘不忍睹的大腿和臀部將人抱起，男人胸膛和手臂的溫度一貼，葉衿立刻舒服地喟嘆了一聲。
兩道濕影相依，寒意似乎也淡了些。
葉衿死死圈著遊為的脖子，半張臉埋進他的肩窩，盯著那小男孩縮在母親懷裡，也在好奇地向他們張望。
葉衿立刻閉上眼睛。
顯擺什麼。你有媽媽，我也有，只不過就是她現在上天了。
緊緊攀附著的肩膀，忽然微微顫了兩下，幅度雖小，對葉衿卻是地震——剛才他自言自語，遊為肯定聽到了，但他只是默默取笑，真是個好人。
“我嫉妒他。”葉衿突然坦誠。
遊為頓了頓，在他耳邊回答：“我也是。”
很平靜的兩句剖心結束，兩人都沒有繼續的意思，遊為抱著葉衿，直到市集與海灘的交界處才將他放下。
他在攤位前為葉衿挑了幾件厚重的披肩，一股腦兒堆在男孩身上，將他裝點得像棵花裡胡哨的聖誕樹。葉衿將手裡拎了一路的帆布鞋往地上一扔，隨意踩上就想走，卻被遊為一把拉住，硬是逼得他蹲下來，將鞋帶都系成漂亮的蝴蝶結方才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