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很大，葉衿在裡面漫無目的地亂逛，牆壁上的古老油畫和陰影重重的角落讓他有些迷失方向。廚房的氣息似乎在鼻間飄蕩，但他就是找不到那個地方。
四處遊蕩時，年邁的管家從走廊另一側走來，手裡端著一個託盤。看到葉衿時，他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您在這裡啊，我正在找您呢。”
如果葉家的傭人們也都這麼有禮貌，葉衿可不會那麼討厭紫山。管家先生走到他面前，背過手，微微俯身放低託盤，葉衿從中挑了一塊精緻的茶點塞入口中，佐以紅茶下肚，空腹感立刻消解許多。
他有些好奇：“您會說中文？”
管家先生的中文甚至很標準流利：“之前不會，但總要學習如何與新主人正常對話。我識講少少粵語。葉生，係咪呀？我也會點粵語。葉生，對嗎？）”
遊為在六年前繼承了這座莊園，從那時起便開始學習，能達到這種程度，確實相當厲害。
葉衿心中生出欽佩：“您和遊生見過幾次？”
管家微笑：“今天是第三次。坦白說，我和您說過的話還要比和遊生多幾句。”
原來不只是“不常來”，基本就是“沒來過”。馮·施泰因家族雖然顯赫，但與遊為已算遠親，包括那位將他作為繼承者的長輩在內，遊為恐怕沒有與施泰因家族的任何人打過交道。
葉衿驚嘆於這位管家不被歲月磨礪的平和，半晌，忽然想起什麼，掏出自己的那封信，遞給了已經將手平伸過來的管家。
“地址我寫在背面了，寄到布達佩斯，麻煩您。”
“沒問題。”
他真的很優雅，和巴勒莫的前黑手黨aessandro截然不同，這位管家是典型的德國老派紳士。結合這間古堡內部的幽暗環境，葉衿不禁聯想到了哥譚市的阿爾弗雷德，蝙蝠俠布魯斯·韋恩的忠誠管家、助手與朋友，永遠可以尋求他的幫助。
葉衿對管家展顏一笑：“不好意思，您能幫我再找個東西嗎？”
管家頷首：“當然。”
十五分鐘後，葉衿走上三樓，推開一扇緊閉的房門，如入無人之境地走進遊為的書房。
電腦上的視訊會議開著，粵語彙報流暢，遠比德語易懂。然而，葉衿戴著管家先生剛剛給他的最新款airpods ax，什麼都聽不見。頭戴式耳機的隔音效果和音質極佳，日語迷幻搖滾如同湧動的流水，從左耳緩緩流動到右耳，再原路折返，立體聲搖曳，但始終溢不出耳機的範圍。
葉衿無視了遊為從書桌後投來的目光，輕盈走向窗邊，雙腿跪上那張絲絨沙發，感受著柔軟的凹陷，將雙臂搭上沙發靠背，聽著歌，目光投向遠方。
與莊園中心的灰色古堡相比，古堡前的開闊草坪顯得格外鮮亮，幾何圖案的花壇植被修剪得體。古堡外側，湖面清澈，映出建築的影子和湖畔那幾棵古老的橡樹。葉衿想象著夏天的濃蔭與冬天的落葉，繼而想到靠近莊園邊緣的那片茂密森林，或許曾是莊園主人的狩獵場。
裡面會有熊嗎？
葉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注意時間流逝。直到身旁的沙發靠背突然凹陷，他才如夢初醒，睫毛微顫，側頭望去，發現遊為一手搭在他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窗外。
這個角度能清晰地看到遊為的喉結和下頜線，葉衿很喜歡。然而，遊為的目光很快轉了過來。他似乎說了什麼，葉衿試圖讀懂唇語未果，伸手去摘耳機，卻被遊為另一隻手按住。
耳機裡的音樂切換到輕盈的韓語女聲，歌詞雖然在說“感到鬱悶也沒關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但聽起來卻透出一種上吊後屍體在風中微微搖擺的美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