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yssa眨巴著眼睛，帶點戲謔：“祝家隔幾年就會挑一個吉祥物，我是其中之一。你媽媽說的，我運氣一向很好。”
祝家教育基金會要挑選學生代表，這角色，要吸引眼球，還得有一段足夠催淚的身世。當年那個還未蛻變成ayssa的女孩，恰恰完美符合這兩個條件，社群一推薦，很快就有了迴音。
ayssa偷瞄了遊為一眼，聲音不自覺地低了幾分：“獎學金確實幫我們減免了大部分費用，但剩下的，對全靠自己的小孩來說，還是天文數字。我小時候靠社群接濟，自己打零工，後來做ode賺學費。青青比我好些，早年寫信到匈牙利，有親戚寄錢資助她讀書。”
“匈牙利……親戚？”葉衿一臉茫然。
“是呀。”ayssa應道，“你媽咪是燕城人，你知不知？”
葉衿點頭，這個他倒是清楚，也聽說過沈家枝繁葉茂，但沈青青那支旁落，父母離異後，她更是成了棄兒。沈青青後來從江城逃走，但她對燕城的感情，其實比陌生還要更淡一些。
“我知道得也不多啦，”ayssa輕聲說，“你媽咪講，沈家有一位長輩，和她一樣叛逆，離家遠行至東歐。青青小時候見過她，後來輾轉得到那位長輩的地址，試探著寫了信，沒想到，幾個月後，竟然真的收獲了一筆‘自由資金’。”
二零零零年，千禧之春，沈青青未滿十五週歲。
父母各奔東西後，她獨居已有一年，在家鄉燕城，初三的書包壓得她肩頭微沉。
正月初八，寒風凜冽，郵差節後首日上班。一封來自布達佩斯的信件，將一張在郵局角落裡靜臥了半個正月的薄薄支票，送進了她的生活。
像是收到一紙真正的通關文牒，沈青青在家門口站了許久，終於轉身，走進書房。她從書櫃中取出一個鎖著的小盒子，開啟，一張張地拿出那些被她整齊碼放的證件：身份證、戶口本、銀行卡、學歷證明、慧蕾女子書院的申請資料……每一張，都是她通往未來的鑰匙。
棉衣裹身，圍巾纏繞，帽子戴得嚴嚴實實，她將象徵遠方的通行證緊貼胸口，步履堅定地走下樓梯。馬路邊鞭炮聲炸響一片，她揮手截停了一輛充滿年味的計程車，清冷的笑聲中難掩滿心喜悅。
她對司機說，去出入境管理處，我要辦港澳通行證。
四月，終於拿到學生簽證的沈青青為自己買了一張價格昂貴的機票，那是她第一次抵港，為了參加那場也許會決定自己命運的入學考試。
千禧年的港城，經濟繁榮，文化多元，國際地位顯赫，人均gdp是全國的27倍，雖然97年金融風暴過後，“亞洲四小龍”的名號不再響亮，但那一年維多利亞港的海風，依舊將沈青青的長發揚起，像是一面飄揚的自由旗幟。
曾經。
現在。
已經成為ayssa的女人開啟手包，從中取出一張手抄的地址，遞給了已經長大成人的故友之子。
布達佩斯，沈玉汝——葉衿默默唸過這七個字。
“只有這家制琴店的地址，沒有電話。我沒聯絡過，如果你感興趣，或許也可以試著寄一封信？”
斯人已逝，而生者如遊魂，仍留守世間，固執尋覓她留下的每一絲痕跡。
“好了。”ayssa的目光落在遊為身上，彷彿攢夠了勇氣，“我的心事了了，其他的……若阿衿感興趣，我們下次再續。”
往日相見，ayssa總直呼葉衿大名，tia也跟著她有樣學樣。媽媽批評過幾次女孩家沒大沒小，但終究不了了之。可葉衿心底卻偏愛這種不分長幼的交流，感覺親切。
如今換作“阿衿”，也挺順耳，和阿婆一樣稱呼——這話斷不能讓ayssa知曉，她年齡焦慮，會尖叫抗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