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察覺到什麼的遊為緩緩後撤,欲熟練提其下頜的手在空中頓了頓,轉而換了更溫柔的方式,僅以食指輕託下巴,試探性地引導著對方的臉轉向自己。
這回看清了,葉衿低著頭,眸中竟似有水光閃動。
昨夜腕間淚痕猶溫,遊為輕輕抽回手指,眼皮微垂,輕描淡寫:“怎麼了?床不夠軟,還是暈船?”
他似渾然未覺自己前夜有多惡劣,葉衿也已憶不真切,只模糊記得,最後的最後,自己的臉頰被捧起來,額頭處,好像被人輕輕地、好似非常珍重地吻了一下。
是夢嗎?不是夢嗎?
葉衿再次望向遊為,眼圈泛紅,淚卻忍住了。
“是你親了我嗎?”他仰頭,直言不諱。
明明更進一步的肌膚之親都可能發生過了,但葉衿心之所繫,卻只有這個吻是否真實。
他對那種事,無所謂嗎?
遊為默然凝視他片刻,抬起手,拇指按上昨夜意亂時蓋上的無痕印章。
“是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葉衿不假思索:“我很高興。”
遊為眼波微漾:“……什麼?”
葉衿忽然松開了緊握的海螺,雙臂舒展,擺出一個討要擁抱的姿勢。
那眸光太純,即使已知這對黑白分明的眼珠之後不再只有傻氣和天真,遊為仍然如同受了蠱惑,微微俯身,任由小孩將雙臂纏上他的頸項,彷彿嘆息般回答:“是你,我很高興。”
他似乎已經篤定,不再需要他人答案落契,而遊為輕輕張了張嘴,也無論如何說不出一句“不是我”。
人在“被愛”的時候,原來是會恍惚的。
這個擁抱,溫情脈脈,卻是以弱淩強,剝奪了對方的主動權。遊為被迫躬身,定了不過兩秒,旋即更深地傾入,雙臂落在葉衿身側。為避免觸及男孩的傷勢,他右腿索性跪上床沿,動作間,葉衿已經失去平衡,向後跌入彷彿無邊的床榻。
局勢逆轉。
但葉衿與人對望的眸光仍然清澈、澄明,好像藏著一對綿軟溫柔的地獄。
遊為感到自己的肚腹間好像有什麼東西破裂了。
這很不妙。
他起身,站定,發梢微亂,氣息已穩,目光更是敏銳,立時捕捉到葉衿眼中閃過的好似遊刃有餘的遺憾。
遊為的眼神不由得冷了幾分,但緊接著,平躺在床上的葉衿便又再次張開雙臂,如同溺水之人,向著“救生員”發出了求救的訊號。
救救我。
救救我……
那雙“溺水”的手臂,力道漸弱,就在即將沉入深淵之時,遊為及時出手,撈起了那片將要沉淪的靈魂,握緊了,將葉衿拉起來,卻猝不及防又被這纏人精緊緊裹上腰肌,下巴抵腹,淚光點點:“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