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洋娃娃
幾個鐘頭之前,遊釗的請帖還孤零零躺在遊家的角落裡,無人問津。
閑人何蔚再度登門,禮數周全,給平叔帶了一棵參,又給阿嬸獻了一束花,餘下給遊家父子的禮物被阿嬸接過,他還未張口,平叔已十分體貼地答道:“先生剛剛離開,少爺正在更衣,預備赴宴。”
何蔚有些驚訝:“遊叔不去……遊為去?”
平叔點頭,並未多話。
“高調做事、低調做人”向來是遊家的隱形家訓。遊為不必多說,遊釗這幾年也愈發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社交應酬,很多時候,就連何蔚的老爸何徵愷都經常找不到他。
每到這時,何徵愷都會在家暴跳如雷,對天對地痛罵遊釗,咬牙咧咧這老棺材也應該搬到雁清山上去,同那姓程的作伴一道剃發出家——全然忘記,每年正月裡,究竟是誰為了還願,不顧自己老腰,先上前山神女娘娘那磕頭送香火,再去後山姓程的他家登門拜碼頭。
不過,近來遊釗的忙碌卻是有目共睹。
去年,江城正式被確定為中歐海陸雙航線的新樞紐,隨著年初紅標頭檔案的發布和招標工作的啟動,港口同班列線站的建設專案成為了眾人矚目的焦點。
這項工程規模空前,要求極高,國內能夠單獨承接的企業屈指可數,多數都選擇組建聯合體共同競標,遊氏集團自然也不例外。
最近就連何徵愷都忙碌起來,早出晚歸成為常態,可以想見遊釗承受的壓力與責任只會更加重大。
但話說回來,遊釗出不出席完全取決於他的個人意願,絕對無人敢擅自越過他、直接取消對遊先生的邀請。
畢竟在江城商界,遊釗的地位同威望幾乎無人能及。便是雁清山上那位和神女傍鄰的程姓“神仙”,也極少會主動出手,以任何形式去動遊家的蛋糕。
當遊為整理好領帶,身姿挺拔地走下樓時,何蔚正沒形象地癱在沙發上,同平叔交流兩地方言:“儂曉得伐,‘十三點’,女人們老愛講的。嗯?您不曉得?那是誇我帥得沒邊兒的意思……哦,為仔,你打扮好了?今日裝束好靚,小心搶了葉臻風頭,他觸你黴頭。”
何家一對姐弟,大小姐聰穎幹練不輸其父,大少爺行事更是雷厲風行,自畢業後回國接手家族頂尖超級遊艇公司,短短一個月內就讓董事會上下對他客氣十足,為何徵愷賺足了面子。
不過,何蔚平時將工作和生活分得很開,江城風月場上,他算是頭幾號風雲人物,幸而何家家風嚴謹,他雖遊戲人間,但總能保持每一段感情都做到“從一而終”,從未有過任何不體面的緋聞傳出。
遊、何兩家,世代交好,淵源深厚。近一個世紀以來,遊家經歷風風雨雨,長盛不衰;而何家,在何徵愷接手之初,曾一度面臨生死危機,差點就折戟沉沙,徹底在江城名利場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何徵愷這一世最信三個人:一是他年少時曾對其虔誠叩拜、換取時運的雁清神女;二是多年來與他同甘共苦、相濡以沫的妻子;三是遊釗,那位在他最艱難的時刻伸出援手,助他重振家族榮耀的至交知己。
何蔚與遊為從小一齊長大,是少數幾個敢在遊少爺身邊肆無忌憚、胡說八道的人之一。方才他又搞怪,遊為一貫地沒睬他,只是從平叔家的阿嬸手中接過暖盅,一口飲盡後,溫和地囑咐她晚上不必等自己回來。
平叔同阿嬸有個比遊為大半歲的家生子兒子,名叫祝逸飛,因遊為的安排在外工作多年,唯一的請求就是希望東家能多照顧他老子娘。在這方面,遊釗同遊為一向做得很好。
今日葉家設宴,遊為之所以答應出席,是因為遊釗晚間親自來敲他房門,語氣平靜無波,只簡單吩咐遊為代己參加——此舉並無深意,僅是葉即明為讓其子認祖歸宗,大張旗鼓地宴請了江城半壁江山,遊釗卻不耐煩為兒子重歸故裡設宴作秀。
遊為這次去,純粹只為行個過場,向外邊宣告他的歸來,僅此而已。
不久前,何蔚雖在宛丘裡為遊為組織了接風宴,但刻意保持低調,受邀之人皆經過精挑細選,好多來客甚至是第一次見到遊少,只知舉杯相敬,卻不明敬的這位青年有幾多分量。
少數知情者,更是守口如瓶,深諳何時何地該向何人透露何種資訊。因此,在遊為去到江卓之前,大多數人只知他已歸來,卻不知其具體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