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竭力轉過頭來看南宮晚棠,眸中情緒漸漸有了變化。
她們窮苦人家的女人,懷孕生子,何時能有大夫穩婆在身邊。
就算是極得夫家寵愛的女人,也要顧著男女大防,只能在孕期,偶爾讓大夫診診孩子是否健康。
真到了生孩子的時候,是沒有大夫願意進房產的。
而請不起穩婆的人家,只能產婦自己一人在房裡生孩子,能不能生出來,全靠運氣。
女人生子可以說是去地獄走了一遭也不為過。
這個小姑娘,不顧自己的名聲,硬衝進來要幫她,她如何能不感動。
南宮晚棠鬆開了手,抹去女人眼角的淚水:“脈象無礙,就是沒有了力氣,我已經讓人去準備東西了,你待會吃了面,喝了參湯,就有力氣繼續生娃娃。”
其實,女人的脈象是真的無礙,她只是不想讓孩子生出來,她緊緊夾著雙腿不鬆開,是想帶著孩子一起共赴黃泉。
孩子何辜?
她自己又何辜?
有罪的是這個世道。
可是,誰能改變這個世道?
南宮晚棠走到一旁,擰乾盆裡的棉布帕子,給女人擦臉:“我給你擦乾淨臉也能讓你舒服一些,人生除了生死,再無大事,你連死都不怕了,你還怕什麼呢?”
女人的眼淚落得更猛了,她緊咬著嘴唇,沒有說話,額上鼻頭又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南宮晚棠又洗了帕子,給女人擦手,嫋嫋熱氣從帕子裡飄出,搖曳的燭光裡,南宮晚棠的臉看起來朦朦朧朧的,有些不真實。
她一邊擦,一邊像是喃喃自語般低聲道:“人生看著很長,其實很短的,短到甚至都來不及說一句再見,你還記得你孃的模樣嗎?記得你阿孃給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嗎?你阿孃把你帶來這個世上,並不是讓你為了誰誰誰的目光而活的,而是希望你能順應自己的心,活得幸福安康啊,你就這樣離開了這個世界,下到了黃泉,你要如何面對你的父母?”
女人終於哭了出來,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嚎啕大哭起來。
南宮晚棠輕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背,站起身,卻感覺手被人抓住了。
她低頭看去。
女人拉著她的手,對上她的視線,眼裡有了光芒。
女人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幫幫我……”
南宮晚棠的眼睛一亮,咧開嘴笑了,露出了一排小白牙:“我一定竭盡所能。”
扶芳喘著粗氣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小姐,穩婆來了。”
南宮晚棠一邊取出銀針,一邊朝門外道:“來了就進來啊,還要我親自去請不成?穩婆自己一個人進來就成,你去給我抓藥熬藥,方子你知道的。”
扶芳剛跨過門檻的腳縮了回來,不疑有他,應了一聲是,轉身又跑走了。
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南宮晚棠笑了。
她不嫁人,可沒打算帶著扶芳一起孤獨終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