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艾爾的境遇不同,當琴仙伯牙初入信源界時,他是從一個嬰靈開始的。
別看只是多了這小小的一步,就是這小小的一步,讓他需要經歷的遠比艾爾要多得多。
因為從嬰靈成為元靈的那一步,需要在冥河之中,經歷冥河的千萬界。
所謂冥河千萬界,是凝聚在冥河每一滴水滴中的無數個平行空間。冥河的本體是本初信源水之惡來形成,但是冥河真正的內容,卻不是水之惡來而已,而是那無盡嬰靈的識海,凝聚到每一個水滴中,所造成的無盡世界。
飄蕩在冥河水中的嬰靈,就彷彿經歷在一層又一層的夢境之中,永遠不會知道下一個步入的空間會是什麼樣子。
伯牙與艾爾的不同之處,在於他進入信源界之前,不曾經歷過神的試煉,因此沒有可自由支配的信源能量,只能從嬰靈開始慢慢做起。
艾爾很難想象,當這位生於前紀元古代的琴師,墜入冥河千萬界時,曾一度如何的彷徨無助。
艾爾在信源界醒來時,便可以肉眼看到冥河的本體,並可以跨過冥河,直入元靈界。
但是當伯牙自信源界中醒來時,他剛一睜眼,看到的就是一隻巨大的貓眼。
那是一個貓的世界,是冥河千萬界中隨機的一界,恰巧位於伯牙的落點,令伯牙誤撞而入。放眼望去,伯牙才看到自己身前是一隻毛茸茸的巨大黑貓,懶洋洋地趴在一片黑石鋪成的地面上。地面上張著很多奇怪的黑色樹木,樹木的枝幹上掛著許多粗糙的古老布偶,透滿了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無數模樣相似的黑色小貓,在黑樹和巨大黑貓的身體上上躥下跳著。
黑貓們似乎並不歡迎這位外來者,當巨大黑貓睜眼看到伯牙時,第一件做的就是如猛虎般向著伯牙撲咬而去。
本身貓和虎的區別其實就是在體積上,而這隻巨貓的體積已經遠遠超過了老虎,它的撲咬遠比老虎的進攻要可怕的多。
最初伯牙著實一驚,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也不像是人類時那樣拘束了,靈活度強了許多,於是他開始與那巨貓周旋了起來,並心中暗暗將這巨貓的主人列為了敵人。
那時的伯牙並不知道,這是由信源界自然法則所決定的自然現象。大多數進入冥河的嬰靈,都會結成一個自己的識海界,然後利用空間優勢,捕殺誤入這一界的其他信源體。
這樣說來,冥河千萬界更像是由無數蜘蛛網層疊交錯而成的世界,每一個分界中都蹲著一隻狩獵者,隨時準備吞噬無知的蚊蟲。
好在,伯牙在生前便被譽為琴仙,其潛在的信源力實際上十分強大。很快,身為被捕獵者的他就反客為主,能夠從容應對著貓群的襲擊,並趁間隙四處尋覓著那些貓的主人。
雖然伯牙並不知道識海空間這個概念,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些貓一定是有主人的。那是的他其實還並不清楚,他所認定的這個主人,就是每一個識海空間都具備的識海主。
後來,當真讓他在一片黑色的山後找到了這個識海的主人嬰靈,那是一個小女孩兒,穿著破爛而髒兮兮的衣服,一頭沾滿泥沙和樹葉的髒亂頭髮遮住她的臉,看不清模樣。
實際上,在冥河千萬界中,每一界的可怕程度,是與界主的能量值成正比的。而這小女孩兒的黑貓界,在千萬界中只是極其弱小的一界,女孩兒已經在此處殘餓了不知多少載,如果繼續餓下去就會灰飛煙滅,完全破散掉,變成散亂的資訊流。所以此時此刻的她,已經完全泯滅了人性,看到伯牙便不顧一切的撕咬了過去,像只餓瘋了的狗。
伯牙被迫還擊,他借用剛剛掌握的一些方法聚集力量在衣袖之上,向著小女孩兒橫掃過去。誰想,內含龐大信源值的伯牙,這一掃便生生要了這個殘弱女孩兒的命,將女孩兒頓時化作了散亂的資訊流。
當時的伯牙還並不知道應該吞噬掉這些資訊流,作為晉升的能量積澱。而這些新鮮的資訊流,就像鯊魚海域中的一抹鮮血,頓時引來了其他飢餓的英靈。
那之後,伯牙不知道在這冥河千萬界中度過了多久,也幾乎記不清他曾經歷過多少個不同的分界。
有的空間是一片冰原,跑滿會動的冰雕,帶著陣陣寒氣席捲而來。空間主人是一位民間藝人,在備受歧視中度過一生,最後因惹到了地方官的兒子而被怨罪處死。因此這世界才會充滿寒冷,充滿陰暗的怨氣。
有的空間,整個空間只有一個無限向上的盤旋樓梯,四周是無盡的黑暗,闖入者只能尋著這樓梯不斷地向上奔跑,卻永遠沒有盡頭。最終伯牙找到了識海主人,那是一位參加科考多年書生,直到生命盡頭,也終究沒能考上。十幾年辛苦勞累,加上不得志終究抑鬱成疾,病逝在窮苦的家中。於是他的世界裡是一個永無止境的懸梯,漫漫沒有盡頭。
有的空間,美麗如桃源仙境,充滿著鳥語花香,陽光灑在色彩斑斕的花叢中,許多蝴蝶和小鳥自在地翱翔著。一條清新的石子小路,鋪陳在這美麗的風景之中。起初伯牙覺得這是他見過最美麗的一個分界,但是當他沿著那條小路尋找識海主人時,走到一半卻是風景斗轉。花園變成了殘敗的目的,小鳥變成了漆黑的烏鴉,蝴蝶變成了嗜血的蠅蟲,陰森森的泥潭沼澤鋪滿地面,帶著無盡腐朽的氣息和森森白骨時隱時現。
最終,伯牙在一個殘舊的墓碑旁找到了識海主人。她是一個雙十年紀的妙齡少女,曾經一度是大戶人家的千金之貴,享盡榮華富貴的幸福生活。但是世事難料,在朝中做官的父親被捲入黨派之爭,突然落得斬頭抄家。而身為小姐的她頓時失去了一切,走到大街上時才發現自己竟沒有營生的能力。後來被一群混混欺騙*,失魂落魄跳河自盡。因而她的世界前一半是美麗的人間天堂,而走到後來卻都轉為比地獄還地獄的世界。
想伯牙一生,貴為琴仙,雖也曾瞭解過民生疾苦,但從未像在這冥河千萬界中感觸得如此觸目驚心。暗暗之中,他自己並未意識到,正有一股奇妙的信源能量,在隨著他的感觸而漸進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