鑑心鏡上的漩渦中浮現出一顆人頭,隨著時間流轉,漩渦在人頭旁邊極速倒退,而頭顱上的面容也有了微不可查的變化。
「這人便是李成志。」安槐指著鏡面上的男子,「不過他與現在似乎有些不同,表情神態不太相似。」
鏡中的李成志看起來三十五歲左右,他眼睛斜吊快入鬢角,兩撇八字鬍隨著嘴唇一張一合上下顫動。身著地方官服,頭頂烏紗置於桌案上,正後倚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似乎做了噩夢,他額頭滿是冷汗,雙手胡亂揮動,嘴裡模糊地大喊:「別動我!」
通紅的雙眼倏然睜開,彷彿適才看到了地獄一般,顫動的眼仁中只有恐懼。他喘著粗氣從椅子上緩緩坐起,用衣袖擦了把汗,心情久久沒能平復。
「李大人,您又做噩夢了?」門外守值的衙役推開房門,探了個腦袋進來,「還是因為江家的案子嗎?」
李成志揉了揉眉心,深嘆一口氣:「張順,去幫我倒杯茶來吧。」
「得嘞,大人稍待。」張順得了令,一溜小跑到了廚房,提著滾燙的水壺跑到耳房,捻了些碎茶葉沫子放在茶壺裡,沏了盞只能喝個暖和的茶來。
另一個衙差走進了耳房:「喲,順子又上趕著給大人沏茶了?」
「你小子這嘴怎麼就不會好好說話?大人日理萬機,為了案子愁得夜夜噩夢,你怎麼就不知道體諒大人?」張順又給李成志拿了些點心,仔細地碼在小盤裡。
衙差從盤中拿了一個塞到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我看他就是個草包,去了江家見了屍體走都走不動道,還「發愁」呢,我看他就是嚇得!」
張順又往盤子裡放了個點心補上空:「大人又不是第一天斷案,之前的命案哪件不是大人明察秋毫?你少指指點點的了,快滾回去巡邏去。」
他將茶水和點心都擺到托盤上,思考一瞬道:「不過說起來大人從江家回來確實挺奇怪的,之前他從不做噩夢,現在天天鬼哭狼嚎的。
前幾日只有夜裡夢魘,如今青天白日的他就能睡著做噩夢,怕是沒幾日就要告假修養了。」
衙差嗤笑:「你不是說要體諒大人嗎?怎麼還跟我一起議論他?」
張順端起托盤:「我是體諒大人,可誰體諒我啊?他為了案子不回家,我就要照顧他,我又不是他家下人,天天伺候誰受得了。」
他出了耳房,一路小心翼翼送到李大人跟前:「大人,喝口熱茶壓壓驚。」
李成志面色緩和了許多,將茶盞中的浮沫用蓋子撇了撇,吹了吹便一飲而盡。
張順接過茶盞放在托盤裡,試探問道:「大人還在憂心江家的案子?」
李成志搓了把臉,撐起精神答道:「是啊……此案看上去順理成章,但還存有疑點。江邈與其母感情甚篤,幾乎形影不離,為何要殺?」
張順不置可否地看了李成志一眼:「大人,那些江家的下人親眼看著江邈回府,他們都說看到了江邈發瘋,如今也只有江邈一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結果昭然若揭啊。」
李成志養著門外的藍天:「這孩子我見過,畏畏縮縮,不像心狠手辣之人。唉……他的下落可有進展?」
張順一愣,遲疑道:「大人,昨日是您,讓搜尋的衙差們回來了,說往後不必再尋了……」
李成志大驚失色:「我何時說過這種話?」
「您昨日清晨就站在院子裡,神采奕奕地指揮我們查薛大嬸家母雞失竊案,分配完活兒,最後您又說了句「今後江邈的行蹤不必查了,其他我自有定奪」,就讓我們散了。千真萬確是您說的……」
張順的嘴一張一合,但李成志已經聽不見了。薛大嬸?母雞?自有定奪?
為什麼他什麼也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