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恕昏昏沉沉,眼前女子的臉如同鏡花水月,似乎待下一次睜開眼便會似夢般消失不見。他用盡力氣將視線聚焦,嘴唇翕動:「這是我欠你的……」
寧絮荷根本聽不清:「什麼?」
「就算不是同一個人,也算贖罪了吧……」敬恕額頭上的冷汗滴到地面上。
寧絮荷身子不知為何有些僵硬。她依舊是一個人的影子嗎?她很像他喜歡的人,很像他對不起的人,就連贖罪也要算在她頭上嗎?
這簡直就是對她
的一種詆譭和蔑視。
「我不要承你的情。」她丹田內聚起靈力,手心用力將其一下吸出,將要全部推到敬恕的背上,「把你的靈力收回去。」
手還沒能貼上他沾染了血跡的僧袍,敬恕的身形便搖搖欲墜。他的冷汗浸溼了前胸後背,嘴唇如臘般乾枯慘白,眼睛已經睜不開了,只有唯一的一點意識支撐他低語道:「不要給我……走吧……」
隨即吐出一口長氣,脫力側倒在寧絮荷懷裡。
下午的日光沒有那麼明朗,厚厚的雲層蓋住了太陽,大地上一片接著一片的土地被陰霾覆蓋,只有零散的土壤吸收到了陽光的滋養得以輕鬆的呼吸。
寧絮荷在松樹林中行走,一邊彎腰看著地上野蠻生長的植株一邊嘟囔著:「分明就是撐不住了,還硬要把靈力分給我療傷,說什麼贖罪,到底還是要我來照顧你。」
她熟練地用手刨著泥土裡的草藥:「受這麼重的傷還裝作無事發生,他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嗎?」
胸口忽有一陣抽痛,她慌忙停下手中的活計,撫上心口緩而深地呼吸著。
她心疼了嗎?心疼這個那她當別人看的人,而且還是個不知年歲的和尚?
似乎有些荒謬,但是她確實是這樣想的。對於敬恕這個人,她總有一些矛盾又熟稔的感覺,她有些害怕他,但又想親近他,明知他有喜歡的人,卻難以抑制自己快速的心跳而越發在意他。
也許這是喜歡吧,寧絮荷忽而懂了。她繼續刨起草藥來,抱了滿滿一懷:「之前沒見到松樹林中竟還有這麼多藥草,真像是一夜之間長起來的。」
她在返程路上挑撿了塊石頭,一起帶回了木屋。
屋子裡敬恕蜷縮著側躺在地上,脖頸下墊著薄薄的蒲團,他不住地打著哆嗦,嘴裡還唸唸有詞,可說出來的都是含糊不清的語調,讓人分辨不明。
寧絮荷放下藥草和石頭,上前摸了摸敬恕的額頭:「發燒了……是傷口發炎才這樣的嗎?」
處理傷口便必須要接觸皮肉,接觸皮肉便勢必要脫下他的衣服。興許他清醒之後會不開心吧……
「但是不管了,還是保命重要。」她想了想,推了敬恕肩頭一把,將他輕緩放平,隨後沒有片刻猶豫果斷地扒開了僧袍。
敬恕的面板、他的胸膛,還有赤條條的肋骨和沒有一絲多餘肉脂的腰身,全部一下子映入了寧絮荷的眼簾。
可她沒有心思心猿意馬,因為這精瘦的身軀之上,是血肉模糊的傷口和雷電留下的蛛網一般的紋路。
大大小小的傷像墜落天空的流星一樣在他的身上擦出了絢爛而殘酷的痕跡,這些豁口如同一張張吞噬理智的嘴,讓寧絮荷瞬間呆愣住了。
她沒想過敬恕的身上有這樣多的傷,新傷疊舊傷,舊傷又疊著心傷。
顫抖的手指想要觸碰他紅腫的傷口,卻如夢初醒地停住了。寧絮荷急忙拿起撿到的石頭,用靈力炙烤一遍,又順著衣角撕出些布條來,放上草藥用石頭搗爛,輕緩地敷在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