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翻臉,整得楊千殺措手不及。
他深深凝望了李三思一眼,眸間情緒變得很是複雜,顯然沒想到小銅牌脾氣這麼暴躁。
片刻後他苦笑道,“並非在你面前打機鋒,而是確實沒到與你直言坦白的時候……我知道你對現在的我頗有偏見,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般不堪。總之還是那句話,哪怕我被迫與鬼同謀,也一定會對你抱有最大的善意,所以你不用害怕我。”
“至於跟你回衙門這件事,就恕難從命了,既然你能透過花船中交戰的細節推斷出我已被鬼附身,那麼哪怕你不說,秦司長後知後覺,最後肯定也能知曉。”
“雖然以我跟他的交情,他不會殺了我,但你應該知道衙門裡希望我倒臺的大有人在,一旦走漏風聲,我必然會進監察院的大牢。失去自由不打緊,可要是我身上的這隻鬼被三尺閣的術士發現後驅逐,甚至消滅,那我們的計劃不說前功盡棄,至少會因此延誤很長一段時間。”
聞言至此,李三思很謹慎的抓住了言辭間的某個細節,“‘我們?’你的意思是,與鬼同謀的並非只有你一人?”
楊千殺笑道,“除了像週年林這種毫無反抗能力,就被強行附身的大魏官員外,朝廷裡自願被附身的文臣武將可不在少數,而在朝廷之外,國師大人的佛光照不到的地方,可就更多了……”
此話一落,李三思頓覺一股寒氣自腳底湧入識海深處,他瞪著楊千殺,迅速開口,語氣低沉且壓抑,“你們究竟想做什麼?大魏朝國運當頭,你們怎麼敢?”
“國運?”
楊千殺望向秦淮河兩岸間的那片黑色水流,忽又冷笑,“大魏朝千萬年國運積累,現如今卻連地底深處的野鬼都鎮壓不住,你覺得還有何威懾力?不妨告訴你,我們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與大魏朝的國運掰掰手腕……”
說話間,他的眼神又落在李三思身上,神情漸漸柔和,“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讓你去胡亂猜測,或是害怕,恰恰相反,是給你的挑戰,或者,按照你的話說,是一種誘惑……”
“錯過了今夜,你若是還能找到我,抓到我,甚至將大魏皇城中的鬼一網打盡的話,想必你在大魏朝百姓,以及當今神皇心中的地位定然會水漲船高,日後前途也必然將不可限量,對你而言,這是揚名立萬的好機會。”
李三思沉默許久,最終皺眉說道,“可對你而言,這將是滅頂之災。”
“我不在乎。”
楊千殺看著他,“你若是真能做到,我反而會高興。”
“你瘋了。”
李三思與之對視,體內神念傾巢而出,似乎想要看穿對方的真實念頭,可結果卻一無所獲。
看穿一個人的修為容易,看穿人心卻實在太難。
誰能想到,這位執筆人衙門裡脾氣火爆,從來直來直去的冷麵金牌,竟然有著如此深的城府和心事。
但他自然不會因為楊千殺三言兩語的示好便真的選擇相信對方。
甭管前世還是今生,他都始終堅信,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對另一個人好。
所以楊千殺的善意與今夜表現出來的包容,只會給他帶來疑惑和不安。
他總覺得楊千殺在畜養著什麼不為人知的陰謀,而這個陰謀是以自己為導向,藉著地下餓鬼的黑暗勢力,向整個大魏朝發起的猛烈衝擊。
他不明白楊千殺為何要這麼做,更不明白他為何要告訴自己這些,追兇探案他向來如魚得水,可在這件事情上,他卻始終百思不得其解。
壓抑的氛圍中,楊千殺似乎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他忽然眺望起遠方的天空,“我要走了。”
“去哪?”
說話間,李三思右手偷偷去向懷中,摸到了執筆人的求救訊號,那根長長的引線已在指間,只要輕輕一拔,方圓數十里內的刑獄司高手便會盡數湧至此處。
楊千殺卻忽然搖了搖頭,眼神回落的瞬間覺得有些好笑,“在自家金牌大人面前玩這些小把戲,未免有些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