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春狩,讓袁雋“恃病而驕”的名聲煙消雲散,但隨之而來的“第一貴女”的名頭甚囂塵上。眾目睽睽下突然發病暈倒,太醫院孫院正幾乎束手無策,聖上險些讓太子把報國寺住持請去圍場,北平王世子更是全程衣不解帶地照顧在側。還有小道訊息稱,樂平公主回宮後便又被禁了足,直到小姜後千秋節前才放出。再是四月初一,小姜後在自己三十歲整壽的宮宴前,早早遣了貼身大宮女親赴袁府傳下諭旨,囑咐安平公主“好好安心靜養,不必入宮賀壽,以免奔波操勞,於身體有礙”,並賞下了名貴藥材無數。
袁雋樂得在府裡躲清閒,但日子過得實在平淡,以至於她輕而易舉便能察覺到,除開從圍場回京的起初幾日,蕭凌其人已有大半個月不見蹤影了。正想著,就聽見落霞一路奔、一路喊:“主子主子,世子回來了!世子回來了!”
袁雋十分嫌棄地看了一眼興高采烈到很失體統的落霞,心想:來了就來了,什麼叫“回來了”,居然還要連喊兩遍,讓人以為她這當主子的多唸叨、多盼著似的,若叫蕭凌聽去了,定又要逞口舌之快。於是,袁雋特意用冷冰冰的聲音對喜滋滋的落霞吩咐:“這幾日你上躥下跳的,頗為辛苦,明日起便在自己房裡好好歇著吧,有秋水跟著我就行。”
“主子,我不辛苦啊!”
“可你聒噪!吵得我頭疼。”
袁雋剛走出院門,就瞧見蕭凌雙手抱胸斜倚著院牆看她,痞氣十足地笑著說:“袁禕然,想我了呀?”
袁雋懶得搭理,但忽又想到,此處是袁府後院,蕭凌怎麼敢如此明目張膽、堂而皇之地進來?當即便要出言質問。誰知蕭凌卻快速動了身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拍了拍她的頭。
“不要碰我的頭!”死穴被點,袁雋頓時失控,再管不了自己上一刻想問什麼、幹什麼,只追在一溜煙跑出去的蕭凌身後,滿心滿腦都是如何揍他的章法。
蕭凌跑到馬廄邊停了下來,滿不在乎地捱了袁雋一腳,笑著引她走向了最左側,指著一匹毛色油亮的紅棕駿馬,問她:“喜歡嗎?送你的生辰禮!”
袁雋當然喜歡!她一直想要一匹自己的馬,一個能與她一同遍走四方、看遍山河的夥伴,自前世起她便這麼想,但卻一直沒有,也不曾擁有過自由馳騁天地間的機會。袁雋很是費了一番氣力,才堪堪壓住自己的喜悅興奮,只問:“你送一匹馬給一個大病未愈的人當生辰禮?”
“你哪裡還像病著?追我的時候跑得那樣快,踹得還疼!”袁雋覺得蕭凌的話說得十分古怪,但又實在控制不住自己要把全副心思都放到夢寐以求的紅棕駿馬上,於是便不再搭理蕭凌,細細將馬看了很久。
蕭凌見袁雋難得表露出一副傻乎乎的神態,心情相當不錯,假意咳嗽了兩聲,介紹道:“這是秋山部的名種,我在宜州馬場挑的。”秋山部原是遼國國內一個很被邊緣化的小部族,九年前楚遼開戰在即,秋山部首領卻突然率部來歸,進獻的馬種和養馬、御馬之術,極大地提升了楚國的騎兵作戰水平,得到先帝封賞。其後,秋山部族人便在大楚北地邕州、宜州以及西境黔州、南海江州,楚國四大馬場所在地散佈而居,安穩度日。
“你這大半月就是跑宜州買馬去了?”從京城到宜州路程不短,日夜兼程需十數日,半月奔波只為給自己準備一份生辰禮,說袁雋不感動是絕無可能的。
“哈!袁禕然,你果然想我,日子記得挺清楚啊!”
袁雋看著眼前明明已經成年,卻仍一副少年做派逗自己開心的蕭凌,破天荒沒有半點回嘴的意思。前世的他也是這樣。除了朝陽殿外向自己擲出“獵靈”的那一刻,蕭凌在自己面前總是那麼陽光燦爛、開朗率直的樣子,可扛得起北平五州民眾福祉的王,又怎麼會只是個開朗率直的人。
蕭凌覺得袁雋雖在看著自己,卻又像在透過他看別的人,不自在起來,只好又問了一遍:“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