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的碼頭上行人越來越多,講的基本都是家鄉話,宋小牛聽的入神,甚是欣慰。
而顧祝年一句也沒聽懂,覺得比洋文還難懂。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江中心出現了一條船,眯眼望去,看到船頭站著不少人,應該是客船無誤,宋小牛趕緊使喚顧祝年先去前頭佔個好位置。
淮河上行走的客輪,那都是小火輪,跟長江或大運河上的江輪,那沒法比,船體又小又髒,行駛在淮河上還晃得兇。
坐著小火輪搖搖晃晃的過了一夜,幸好宋小牛和顧祝年都是從小在江水邊長大,若是不識水性的北方漢子,這一夜搖晃下來,恐怕暈船把肚子裡的黃膽水,都給吐丟出來。
天矇矇亮,小火輪終於到了蚌埠碼頭,倆人又租了條小划船,往家裡村子劃去。
一片茫茫的蘆葦蕩,周圍見不到一戶人家,風一吹,蘆葦蕩就像波浪一樣翻湧。
這個時節的蘆葦已經變得枯黃,只剩一根杆子立著。
宋小牛坐在大堤上,看著眼前蕭條的蘆葦蕩,什麼話也不想說。
顧祝年就站在身後,滿腦子裡都是問號,“不是回老家麼?家呢?”
似乎感覺到大哥情緒不對勁,他也不敢問,只好緊張的盯著四周,看好包袱。
淮河每年汛期來時,總會有一些地方遭殃,什麼決堤,水淹等等,不敢再想。
雖然聽左剛說過,已經有點心裡準備,這裡會是一片蘆葦蕩,但是真的看到了,卻是另有一番滋味,無語凝噎,心裡止不住的傻傻問道:
“我家呢?原來那麼大的一個家搬哪去了?我才剛結婚就沒了?好端端的為啥要搬也不告訴一聲?”
“大哥,也許大娘家搬遷了呢,咱四周去問一問吧。”顧祝年安慰道。
他想到自己老家望夫石村的遭遇。
宋小牛想了想也對,就沿著河堤往前走去,找戶人家問清楚再說。
……
清光緒三十年,臘月二十九。
杭州府城。
在高空往下俯視,這裡銀裝素裹,恢弘壯觀,磅礴雄偉。
浙江巡撫公署府邸,坐落於繁華的運司河南岸,河坊街東隅。
整座府邸坐北朝南,與府內主體建築的朝向一致,高大的門楣、粗大的門柱,疊置的斗拱、巍峨的玉獅子,都代表著府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這座府邸的主人叫聶糾規,名門望族,乃曾公之婿,原是李中堂大人的八大洋務大將之一。
他歷任上海道臺,江蘇巡撫,湖北巡撫,安徽巡撫,現在是浙江巡撫加兵部侍郎銜,大清朝正二品官銜。
可以這麼說吧,從出道為官開始二十年間,他都在江南華東地區任職,興辦過實業,做過買辦,現在是大清國的封疆大吏。
他在商界、官場上織立起深厚的關係網路,權勢煊赫。
府邸前面幾進的房子,都有辦公的殿宇,往後的幾進宅院,才是家眷和奴僕居所。
前半部富麗堂皇的府院,後半部為幽深秀麗的園林景緻,整個府邸大院,莊重肅穆,尚樸去華,明廊通脊,氣宇軒昂,樓閣林立。
府後的萃錦園則銜水環山,古樹參天,曲廊亭榭,柳陰四合,富麗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