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很靜,靜到能聽到雪花飄落的聲響。
不多時,桃漾被喂給她茶水的婆子拖拽出馬車,一身大紅喜服鳳冠霞帔站在滿地雪白中,她低垂著眼眸,始終不願抬起,風雪卷來,吹動著她身上的大紅喜服搖曳。
刺目的紅。
她被身側的婆子帶著往前走,很快,在陣陣浮動的血腥氣中她聞到了熟悉的檀香,看到了用金銀繡線繡著仙鶴的大氅,她明明早就知道帶走她的人是他安排的。
自建鄴坐船來這裡的路上,她已經歷了無盡的掙紮與無奈,明明已經知曉她要面對的是什麼,可當那人真的站在她面前,她彷彿置身永不見底的黑洞,將她掩埋在徹骨冷寒之中。
桃漾眉心緊凝,神色絕望的閉上了眼。
四周呼嘯,風卷寒雪。
寬大手掌托住她的後腦,迫使她抬起頭來,冷沉如刀的聲音命令她:“睜開眼,看著我!”過了許久,桃漾緩緩睜開眼眸,對上他深邃暗沉的眸子,在漫天飛雪中瑩白麵頰滾著溫熱的淚。
謝懷硯手中劍落,斂眸看著她雙腕上的繩索,再在她身側滿身是傷的婆子身上掃過一眼,他淡淡笑了聲,沾染了血跡的手為她抹去淚液,捧在她施了粉黛的面靨,低聲道:“再逃啊——”
桃漾烏眸清亮的看著他,嗓音壓抑,自心底深處發問:“為什麼就是不能放過我——”明明已經過去了這麼久,她已經離得豫州足夠的遠,她的生活明明已經開始越來越好,為什麼要再毀了她一次。
謝懷硯將她按在身前冷硬的玄甲之上,俯身在她耳邊,嗓音出奇的平靜:“還不明白麼?這天下,唯有我身邊才是你的容身之所——”
她被他按在懷中,時隔幾載,她身上的氣息雖有所變,卻依舊有著蓮子淡淡的清香,聞之噬骨。他日思夜想的味道,折磨了他這般久——
天幕已暗,冷冷風雪中,他推開桃漾,氣度冷沉看她一眼,帶著鄙夷與不屑,轉身上馬,揚長回了營帳。
桃漾站立在風雪中,望著四周空蕩,望著寧安郡的城牆,她知道,蕭子亭一定在那裡,可漫天的風雪,她看不到他,也無法呼喚他。
婆子坡了腳上前:“姑娘,上馬車吧。”
桃漾被帶回軍中,住在一處偏僻的營帳,她神色黯淡的坐在榻前,任由這婆子上前為她摘去發間的鳳冠,再褪去她身上一層又一層的大紅喜服。
婆子問她:“趕了這麼久的路,姑娘可餓了麼?”
沒有回應。
婆子再道:“姑娘是想先用膳還是先沐浴?”無論她問什麼,都得不到任何的回應,婆子只好讓人先上了飯菜,在一側看著桃漾一口一口的用下。
再要帶著桃漾去淨室沐浴。
桃漾看她一眼,婆子下意識後退了兩步,自建鄴來這裡的路上她被桃漾折騰怕了,最初,她只以為這樣身嬌體軟的一個姑娘能有什麼力氣,她暈倒後就只把她放在了船艙內的榻上。
可她竟在大婚之日也隨身帶著匕首,在她身上一頓亂砍,她又動她不得。
若非船上每隔一步就有部曲把守,她非要在這落著雪的天跳下船去不行,這樣不要命折騰的人,讓她本能的畏懼。
婆子離遠了再道:“這外面冰天雪地的,您趕了這麼久的路,在浴桶中泡上一泡也可讓身上暖和些。”桃漾依舊沒理她,漱了口後就上了榻。
婆子不再說,默默在一側守著。
一連幾日,營帳外時有練兵聲、馬蹄聲、飲酒作樂慶祝聲,熱鬧的像是‘一團火’,桃漾待在營帳內未踏出去過一步,她吃飯、睡覺、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