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漾走在他身側,默默在心裡想,他這樣的人該是有著怎樣的煩憂呢?
大抵是朝中之事,謝氏一族中事。
越行高處,山路就越狹窄,雖地面依舊平整,卻都是陡坡,桃漾頭一回上卻月峰,對此間山路不熟,行走的格外小心,大概走上有一炷香的時辰,終於登上卻月峰。
謝懷硯負手而立,吹著山間涼風。
行了這一路,他身上的五石散消了大半,眸色墨黑,眼尾緋紅,端謹矜貴的氣度顯得有些妖冶。
桃漾站在他一側,望著遠處數以萬計的星星點點,觀淮陽萬家燈火。
她往日裡只站在熱鬧街市仰望過如此盛景,卻從未這般俯瞰過坊間喧囂。
心中倒是生出幾許別樣的意味。
她掀眸輕輕看向謝懷硯,見他神色溫和,周身氣場也不再冷沉,心中鬆了口氣,他應該是不生氣了,還有幾日就要回陽夏,萬萬不可再出岔子才好。
一陣清風吹過,拂在面靨。
帶來陣陣濕意,高空懸掛的上弦月本是明亮,卻忽然被一團烏雲遮蔽,山間更顯昏暗。枝葉被風吹的簌簌作響,不過片刻,便有‘嗒嗒’聲與之相和。
落雨了。
桃漾抬眸往烏暗天幕望上一眼,口中不覺道:“下雨了。”她看向謝懷硯,夏日裡衣衫單薄,若任由雨水一直這樣打在身上,淋個濕透,實在是不妥。
謝懷硯側首看她,似能觀透她的心思:“先去那裡躲雨,等下會有人來送傘。”謝懷硯口中所說的位置是這山巔的一間屋子,專門用來掛鳥籠用的鳥舍,房間不大,此時是夜間,裡面是僕人擱滿了的各色鳥籠。
屋內未點燈,桃漾走進去時只能借鳥舍外燈罩裡的光分辨位置,裡面密密麻麻,不好下腳,桃漾就尋了靠近窗戶的一個位置站下,以此來避雨。她在裡面剛站穩,就聽到窗牖外淅淅瀝瀝越來越急促的雨聲。
夏日裡的雨就是這樣急又毫無預兆。
桃漾下意識朝謝懷硯在的地方看過去,他依舊站在那裡,背影高大頎長,從天而落的雨水打在他身上,桃漾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後看向不遠處的一棵繁茂榕樹,開口道:“二公子也避避雨罷。”
謝懷硯聞言側首,面龐在暗光下冷俊涼薄,他未往榕樹下走,卻是抬步往鳥舍這邊走過來。
桃漾心中揪緊,這窄小的鳥舍站她一人就覺得和這些鳥籠擁擠了,他若再進來——桃漾正這樣想著,就見謝懷硯站在了鳥舍外的窗邊,以屋簷來遮雨,桃漾輕輕吐了口氣,不知是雨聲太過綿密,還是這一方窗舍前太過靜謐,她鬆了一口氣的聲音顯得突兀。
謝懷硯聽的清晰,隔著一道窗垂眸來看她,桃漾抿緊了唇,垂下眼來,不吭聲。
謝懷硯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再未挪開,目光太過直視,讓桃漾有些避無可避,她隨口扯了一句話問他:“這裡的鳥兒都是二公子養的麼?”謝懷硯淡淡‘嗯’了聲,未有再多的言語。
桃漾衣袖中的手蜷住,將頭埋的更低。
謝懷硯觀著她,輕笑了聲,嗓音裡帶著散漫:“桃漾妹妹在想什麼?為何不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