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嫣送給了她一壺‘雲仙釀’,謝嫣的婢女巧兒抱著滿懷了的大酒壺往桃漾跟前遞時,桃漾驚的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謝嫣笑笑的說:“昨兒我見你父親和大伯在一道吃酒,想來他喜歡這個。”
謝氏家主謝蘊,好酒且喜釀酒,這些年前來投奔謝氏的幕僚中,但凡是對酒頗有研究者,謝蘊總會優先考慮。
雲仙釀便是謝蘊這些年用心所得。
桃漾的父親謝瀾確實不止一次提到過謝氏本家的雲仙釀,桃漾也就未跟謝嫣客氣,將大酒壺抱在懷裡回了韶院。
府中燭火通明,桃漾回到韶院時,見父親書房裡的燭火還亮著,就抱著酒壺往謝瀾書房走。此時,書房內桓馥也在,謝瀾和桓馥夫妻二人相對而坐,謝瀾神色溫和為夫人添了杯茶,語氣含笑道:“自淮陽往南行上一日車程便到青梧,上次與玉彰在司州碰面,還與我說起他夫人時常說讓咱們去青梧小住上幾日。”
桓馥聽聞,也是憶起了從前與袁夫人在一處時的光景,她們話語相投,分別時不捨,如今不覺間已是有幾年時日未見,桓馥心中自是歡喜:“待老夫人的壽辰過去,咱們一家人就去趟青梧。”
謝瀾頷首:“我正是此意,只不過,”謝瀾面色遲疑,擱下手中杯盞握住桓馥的手:“夫人,我是打算只帶著斂兒和阿梵去。”
桓馥面上的笑意漸漸消散:“漾兒——”謝瀾打斷她,意味深長道:“夫人,你就成全我這個心願罷。讓桃漾先自個回陽夏,你若覺得虧欠,咱們回陽夏時給她帶件禮物。”
書房內沉默片刻,桓馥未再說話,算是默許了謝瀾。
桃漾抱著沉沉的酒壺站在一門之外,神色清淡,未有遲疑,轉身往她的西廂房裡回。
她腳步很輕,行走在夜色中,無人察覺。
上弦月高掛於空,不知哪兒來的一隻貍奴,在院中石桌上跳來跳去,桃漾聽到身後的雕花木門由內而外被推開,停下腳步回過身,桓馥與謝瀾正站在門前,桃漾面色不顯,嗓音含笑道:“爹,娘,”她抬手示意了下懷中酒壺:“嫣兒妹妹給的雲仙釀,我來給父親送過來。”
她已走至近院門的位置,與書房隔了些距離,桓馥只以為她是剛從外面來,心裡稍安,出門走上前,嗓音柔和:“你父親最喜雲仙釀,你這時候給他送來,等會兒指定要吃上幾杯。”桃漾將雲仙釀擱在石桌上,盈盈一笑道:“娘若是怕爹爹貪杯,不妨先給藏起來。”
桓馥扯住她的手,讓桃漾在石桌前坐下,與她道:“待老夫人的壽辰過去,娘與你爹,弟弟妹妹一道去趟青梧袁氏,咱們已來淮陽這麼久,陽夏家中雖有你伯孃她們在,我也是不放心,到時你先回陽夏幫娘料理府中事,可好?”
謝瀾也自屋內走出,站在院中,並未落座。
桃漾聞言,臉上笑意淡了些,鑽進桓馥懷中跟桓馥撒嬌:“娘,我也想跟你們一起去。聽聞青梧山水秀麗,洛善寺就在青梧,求願可靈了呢。”她乖乖巧巧的,話又說的柔,像只林中靈動的小鹿。
桓馥心中升起愧意。
謝瀾怕夫人一時心軟再改了主意,恰到時宜的清了清嗓子,與桃漾說:“漾兒是有什麼心願要去求麼?讓你娘去洛善寺走一趟,為你求張許願符帶回去。”桃漾抬眼看向謝瀾,想了想,面上染上笑意:“也好,那就辛苦娘了,陽夏家中是不能太久不回,我聽孃的,先回去。”
桓馥抬手將她額前碎發撫至耳後,在她發間撫了撫。
桃漾看了眼天上月,隨後站起身:“夜色不早了,我先回屋了,爹孃也早些歇著。”
桃漾回到屋中,沐浴一番後上了榻。
她躺在枕上,有些睡不下,自來淮陽後,她夜裡一直都睡不安穩,就算點上安神香也無用。床邊小幾上杏枝給她留了一豆燭火,桃漾自身前將那枚一直佩戴在身上的血紅瑪瑙捏在指腹間來回瞧著。
已是五月中,過上幾日桓恆就會來了。
她不想將命運交在任何人手中,可這世間哪有出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