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幾位姨娘都是妖族出身，爹爹就不害怕麼？」
心裡的往事沉渣泛起，長盛認真道：「兩不相負，此生無悔便可！」
他以前一次次告訴自己，該以眾生為重，確實，他如今也是這麼想的，但是，該死的妖族，必須要死。每當他回想起眾生的吶喊，回想起翼雲子在火海里沉淪，回想起木聖被燒得只剩下一個腦袋，他內心的殺意，就會忍不住滋長。
他以前總以為，自己不濫殺，自己修行的歲月還算很平和安靜，可是，隨著明心生死不明，隨著後來發生的一切，他的心境，已經轉化為兼顧眾生，以人族為重了。
這個時候他才明白，為何宗門裡許多師兄師姐轉生後，再無法覺醒前世的記憶，他們的累世之中，一定經歷了無數的慘事，面對過無數不想面對的事情，已經在神魂深處麻痺了自己，已經不願
意回想。
跟在長盛身後走著，風行默默無語，他修行的，是玉陽給他的玉皇經，有此疑惑，並不奇怪。
走了許久，長盛道：「你玉陽姐姐，曾經也有過和你意一樣的迷惑，等你大夢三界之後，知道我是我，便不會再有此困惑。」
跪拜下去，風行認真道：「待這次取得天門神劍之後，孩兒便去諸天遊歷。」
走著的長盛腳步一頓，神色痛楚，閉上眼睛。
「以人族之身，體會萬妖之苦，我不攔你。」
小臉兒上也有些苦澀，風行看著自家爹爹，他知道，自家爹爹更在意自身的人魂，對於妖魂之身，這些年，爹爹都不曾出現了。
這一切，風行都知道是為什麼，正因為如此，他才想要嘗試這去做一下，原本，會是玉陽該去做的事情。
他跪在原地，長盛走了。
在極遠處的閣樓裡，柳兒靠著窗邊大哭，卻儘量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連凡俗之人都知道不能父子離心，可她卻無能為力。小虎站在院子裡沉默了很久，後來，在樓下對著柳兒拜了三拜，便起身回鳴沙山了。
回到院子裡，長盛看見不知是哭還是笑的柳兒站在閣樓門口看著他，他一笑，疼惜道：「怎麼了？怎麼哭了？」
她十分不理解風行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對長盛表明心跡，這十來年的時間裡，長盛經歷了太多，可最乖巧的兒子，這個時候想要去遊歷諸天。讓她絕望的是，他與他父親的意志背道而馳。
同為一家人，各人心不同。
看著長盛滿眼的心疼，柳兒笑了，擦擦眼角，她道：「這小沒良心的不要爹孃就算了，我們再生一個？」
這哪是那麼簡單，長盛也只好笑著點頭答應，補充道：「孩子早慧，開智明心極早，這是好事，怎麼，你這個當孃的，不喜歡自己的兒子？」
柳兒還真就點點頭，道：「不喜歡！」
這要讓長盛怎麼說呢，其實，他知道風行的打算，但血海深仇，長盛自以為，自己沒有任何的資格，替那些前人、替那些死去的人原諒誰誰誰，該死的，一定要死！
但這跟風行去做的事，又是兩回事，所以他，不會攔他。
見長盛臉色平靜下來，柳兒微微緊張道：「那以後，我只安靜地修煉，陪你到死就是了，什麼權力，什麼眾生，與我無關。」
他明白柳兒的初心，從來不是修行，她憑白得來這一身登峰造極的修為造化，也沒想著，自己就要被大勢裹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