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麼信守承諾那天十二點為什麼不來鐘樓!”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紀延廷雙手撐在禾樂身後的沙發上形成一個絕對禁錮的姿勢,寬闊的肩背遮住燈光,巨獸般的黑影覆蓋在禾樂身上。
無論過去多少年,這個壞蛋還是壞蛋,禾樂怕得要命,緊抿著唇,呼吸不暢。
壞蛋重重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就像要把獵物拆吃入腹前的儀式。紀延廷凝視著他,忍不住伸手碰因害怕而顫抖不已的人,禾樂別過臉避開他的手。紀延廷自嘲地笑了,他就知道禾樂總有一天也會害怕他。
眼眶發緊,沉默蔓延半晌,紀延廷說:“早上十點五十,晚上十二點二十三......”
說了兩個時間,說不下去了,紀延廷突然理解了傅岐曾經對他說的一句話——永遠不要把你的痛苦展示給別人。
十三個小時三十三分,他在鐘樓等禾樂告白的時長,也是他初戀宣告失敗的時長。
自打那天之後,直至如今,他再也沒有上過鐘樓。即使那曾經是他的避難所。
告訴禾樂又有什麼用呢,那時他還那麼小,許多事情不能自己作主。變故發生在一瞬間,就算是大人也不能理智應對,更何況是禾樂。可他走前連一通電話都不捨得給自己,是把他跟傅岐完全打上等號了吧,所以才恨得不願再見也不願再聽他的聲音。
紀延廷緩慢松開手,退回自己那側沙發,“你甚至不肯給我打個電話。”咚一聲扔下餐具,離開被窒息籠罩的一隅。
禾樂失神了好一會兒站起來,看著窗前落寞的背影,這麼多年過去紀延廷好像還是很孤獨。
“紀延廷。”他低聲喊他,糾結半瞬,艱難地開口:“我只是想再見你一次,所以才回來。沒有別的什麼亂七八糟的原因,只是你給我打電話了。”
“......”
挺拔的肩膀塌了下去,紀延廷下頜線繃緊,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禾樂是怎樣的一個人。善良、開朗,像太陽一樣照亮每一處陰暗面,怎麼會因為傅岐是他爸就給他判了連坐。禾樂不恨他,也不再喜歡他而已。
如果知道最後是這樣的結果,他從一開始就不該對禾樂産生多餘的心思。錯的是他的心,是他,連自己的器官管控不了,他還是傅岐口中那個軟弱沒用的兒子。
眼眶發緊地盯著禾樂,紀延廷咬住牙關,嘗到舌尖的血腥味。他恨不得一口咬斷禾不出那些令自己心煩意亂的好聽話語。
如同生鏽的機器人般肢體僵硬走到禾樂跟前,抓起他的手,似眷戀似難過地看著柔軟素淨的手指,嘴角勾了勾。紀延廷從口袋抽出一張小卡片,話音沙啞,“‘何樂不為’還給你,以後不要再隨便送人願望券了。”
松開手,禾樂掌心赫然躺著一張小卡片,邊緣有些因過多掀翻起的毛邊,藍色中性筆寫下的文字被水漬暈了一點,底色微微泛黃。十年的時光被這張小卡片記錄了下來,現在又回到了禾樂手上。
禾樂翻過去,背面的單詞果然是“aergic”。
“過敏反應。”他輕念出聲。
突然發現其實他的過敏早就好了,只不過發作時太嚴重,就算痊癒了也留下了水痘一樣的小疙瘩,一直一直存在著。
他說:“我買的是雙程機票。”
“嗯。”紀延廷恢複鎮靜,語氣中沒什麼情緒,“什麼時候回去?”
“一週後。”
“這麼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