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
禾樂不敢看他的眼睛,硬著頭皮似是而非地說:“等真的發生了再告訴你吧,我也還不知道是不是呢。”
回到家,禾樂在床上打了幾個滾,又撒癔症一樣往花園跑,天寒地凍去澆禾太太精心侍候的月季,被禾太太抓著教育了一通才消停下來。
洗過澡躺在床上,躁動的情緒稍微平複,他抬起右手按向左胸靜靜感受與白天不同的心跳,平緩、規律。血管觸電一般的酥麻消失了,他有些失望地打量掌心的紅線,中性筆就是難洗,可還有一些難以洗掉的東西蘊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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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學期最後一個假日結束後就全面進入複習狀態,禾樂那點少年心事被拋到九霄雲外。一鼓作氣考完期末考跑回家,高興地讓禾太太把他想要的那個相機放進購物車。
禾太太笑笑,“看來這次考得不錯。”
禾樂高興得直哼哼,“我有預感至少會進年級前三十。”他說得較為保守,但臉上小表情藏不住的雀躍。
“考多少名媽媽都給你買,獎勵我們樂樂最近這麼努力學習。”
“那不一樣,我要有目標有達成,這樣換取獎勵才有成就感。”
禾太太摸摸他的腦袋,“真棒,辛苦了樂樂。”
沒過幾天新相機到手,禾樂垮著相機包跑各個公園拍照。海城氣候溫和,許多候鳥會過來這邊過冬。禾樂周圍都是上了年紀的大爺,打趣他小夥子跟老頭子們搶機位。禾樂跟他們聊了一些拍候鳥的訣竅,坐回自己的折疊凳耐心等飛鳥來。
這是一個很枯燥的過程,需要極大的耐心,常常蹲點許多天也沒有收獲。所以他內心十分欽佩身旁的這些大爺,他們每天一大早就來蹲點,一蹲就是一整天。
其實他也沒抱著一定要拍到飛禽的期待,只是想找個地方放空一下,整理思緒。他拿出零嘴跟大爺分享,大爺笑他不是來拍鳥的只是來玩兒的,“不會逃避學習跑出來跟大爺殺時間的吧。”
“剛期末考完了現在放寒假呢。”
“學生不最喜歡放假了,你倒有耐性跑這旮旯地來拍鳥。”
禾樂彎了彎眼睛,你一言我一語地跟大爺嘮嗑。很快,幾包小圓餅見底,他從包裡扯出一個塑膠袋把垃圾收拾起來。
這時,有人驚呼,他偏頭看了一眼——一群成年體的東方白鸛掠過。所有人默契地噤聲調動相機,禾樂動作利索緊隨其後。
顧不得剛收拾好的垃圾又散開,他緊張地調整鏡頭,準確捕捉到其中一隻白鸛附身叼起魚的一幕——橙色喙緊緊咬著魚,那尾離水的魚拼命掙紮,誰都以為它沒救了,這時,飛來另一隻小型猛禽,一下子從白鸛嘴裡把食物搶走。
禾樂一時沒認出來那猛禽是什麼品種,只覺得震驚,小小身體竟有這樣的膽識。白鸛與棕褐色的猛禽打起來,白鸛最末端的羽毛是泛著青和紫的深黑色,打架的動作很優美,翅膀展開的線條如同芭蕾舞演員。
棕褐色猛禽的翅膀和頭部被啄傷,鮮紅的血沾了幾滴在白鸛身上。最終,白鸛以絕對的體型優勢贏得了勝利。
吃飽後,它站在濕地上,敏銳地看過來透過鏡頭與禾樂對視。禾樂愣神許久,似為候鳥銳利的眼神著迷,一直看到它離開。
他喜歡上攝影的契機源於一場飛禽攝影展,那時候他才八九歲的年紀,學校組織去展館,只一眼,他便被那些生機勃勃的飛禽迷住。幾乎要穿透鏡頭的生命力深深打動了他,那天回家後他便跟媽媽提了想要一臺相機的願望。
這麼些年來他拍過的鳥很多,大型猛禽,小型家雀各個型別都有一些,但還是第一次拍到東方白鸛——鳥屆大熊貓。還是打鬥場面,它雪白翅膀上的血似是它的勳章,實在是震撼。
禾樂一瞬間如同回到了八九歲第一次逛飛禽展,被那股沖破所有束縛的生命力征服。
回家後他把照片匯出來,發了一份給紀延廷,當作是他送自己藍焰火的回禮。如此想著,他又情不自禁地點開12月31日的藍焰火,忍不住猜想紀延廷有沒有給別人送過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