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海浪拍打著礁石,雪白浪花濺上手背上有些冰。禾樂動了動手指,把手收回去,視線落在海面,日暈炫目,他不得不眯起眼睛,眼前帶著波光的水面像夢境一樣朦朦朧朧。
他問:“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紀延廷站在一旁,垂眼看著他的發旋。
“那你會怎麼樣?”
禾樂家裡雖不如傅家那麼有錢,但是對於聯姻還是有所瞭解的——兩個互不瞭解的人因為家族利益綁到一起。紀延廷今天直接從婚禮現場消失肯定會讓新娘子那邊很生氣,臉面都被下了,誰會不生氣。
再者,傅家一個傅岐一個傅之恆都不是省油的燈。他是見過紀延廷的父親和哥哥對他的態度的,慣常用強硬手段教育孩子,且持續的冷落。
想到傅岐,禾樂臉上偽裝出來的平和消失了,在紀延廷的陰影籠罩下顯得有些冷酷,“你爸爸.....”
紀延廷打斷他,“對不起。”
“又不關你的事。”
遠處傳來悶響的敲鐘聲,十二下,他們已然在這個荒廢的碼頭坐了一個多小時。禾樂仰起頭四處眺望,發現在這裡竟能看到他們高中的鐘塔。
順著他的視線望,紀延廷眼中的色彩赫然黯淡下去,像一團濃稠得化不開的墨。
“走吧,帶你去吃飯,這麼久沒回來有什麼特別想吃的嗎。”
他的態度彷彿一切紛擾與他無關,禾樂眉間蹙起,輕輕開口:“紀延廷......”
“嗯?”紀延廷揹著光,讓人看不清臉上的表情,禾樂坐在礁石上仰著頭很艱難地看他,說:“我要回去了。”
“去哪兒?”紀延廷的聲線突然變得很冷,彷彿穿過了歲月而來。
禾:“我太困了,沒有倒時差,想回酒店睡覺。”
四點多的飛機,一路上在糾結要見紀延廷,他在飛機上沒怎麼闔眼,回來後時差都沒倒直接跑到恆祿去“劫人”。禾樂太累了,累得只要給他一個枕頭,他就能聽著海浪呼嘯的聲音睡著。
肉眼可見紀延廷緊繃的軀體放鬆了些,沒說話,半蹲下身握著禾樂的胳膊把人帶起來,“走吧,帶你去休息。”
或許是為了盡地主之誼,紀延廷把他帶去了一個高階度假山莊。禾樂整個人暈乎乎地被推著去換衣服,又被推到按摩床上。
薰香、精油、以及和緩的梵音交織成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禾樂趴在床上,技工的手落在肩背上,柔軟又溫暖,按得人昏昏欲睡。他側著臉看見紀延廷坐在離他很近的地方,禾些什麼,可惜思緒遲鈍並沒能及時地把心底的句子轉化成言語。
“睡吧。”紀延廷的嗓音溫柔得不真實,禾樂眼皮半垂,最後一絲光亮被一隻修長的大掌掩蓋。好像,曾幾何時,這隻手也這樣蓋住他的眼睛、臉頰,告訴他不要怕。
腦海中的記憶碎片如同彩色的糖果紙,洋洋灑灑飄落,禾樂竭力伸長手臂攫得一塊。啊,是嫩芽一樣的翠綠色。
炎炎夏日,汗水甩在地上沒有兩秒鐘就蒸發幹淨。小鳥熱得叫不出來,只有蟬仍在堅持唱著夏末的小調。
禾樂一邊用小方巾擦汗,一邊踮著腳看前面的分班表。
今天是高一入學的大日子,剛下車便看到校門前烏泱泱圍了一大群人。換作平時禾樂是絕不會湊這個熱鬧的,但這是分班表,不看不行。第三次被人擠出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鑽進散發著各種氣味的人群中。
身上同時頂著小矮子和小瘦子兩大特點,除了成為肉餅外什麼也做不了。前擁後擠下,禾樂腦袋磕到一面結實的牆上,他艱難地扭過頭。
好——高啊——
大概是把他媽媽每天早上塞給他的瓶裝牛奶換成1升裝的,持續喝三年才能長到的高度。